原来那纸上写的并非谢岑胡诌之言,而是:哄她干嘛!我说的是事实。大祭司派个小丫头过来,到底是照顾谁啊!
谢岑见谢岭一脸闷闷不乐,知他是生气了。她将阿娅放到小榻上,起身移至窗边,语调上扬,似乎带了点调笑:“阿岭生气了?”
“没有!”
他说完半晌没听到身旁人的搭腔,转头去瞧,就见谢岑笑吟吟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谢岭气道。
“我在想该怎么哄阿岭啊!”
谢岭臭着脸,无奈道:“阿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说完顿了顿,瞥了一眼睡的正香的阿娅,纠结烦闷道:“唉,我就是……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大祭司要派她过来。明明北凉危机四伏,偏偏还送来一个拖油瓶。”
“大祭司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谢岑手肘撑在窗边,看着热闹非凡的集市,了然道,“而且,我们阿岭不是也特意跟来了吗?”
谢岭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他们一个两个的,看着都不着调,我不放心。”
谢岑笑道:“你偷偷溜出来,父王那边怎么交代?”
谢岭反驳:“我好歹也留了封信。”
“先斩后奏,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谁管他高不高兴。”谢岭耸耸肩,无所谓道,“他早该明白那个地方已经困不住我了。要怪就怪他自己掉以轻心,没将那里围个水泄不通。”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默半晌方道:“阿姐!你没发现我东躲西藏了一路,居然没什么追兵吗?”
谢岑笑道:“我记得你当时还说什么时来运转,吉星高照。”
“阿姐,别打趣我了。”谢岭摇头,苦笑道,“你这么聪明,怕是早就发现端倪了。”
他说到这里幽怨地看了一眼谢岑,那眼神分明在控诉她的不作为,让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谢岑见旁边气鼓鼓的小人,伸手戳了戳,那强行绷起的脸颊立马溃不成军。谢岭无奈道:“姐姐!”
谢岑收了手,又好不容易止住笑,安抚道:“好了好了,我的错。你那时一脸逃出生天的骄傲模样,我怎么还说得出口。而且说到底,那也只是猜测,作不得数的。”
“就算只是猜测,那也八九不离十。”谢岭认真道,“谢琅又不是傻子,再怎么迟钝,过了几日也总该发现了。但这一路,还是没有追兵。阿姐,有人替我将那些追兵拦截了。”
他说的笃定,俨然是已经猜出拦截之人是谁了。
“呵,没想到兰文州居然还有这等本事,我倒小瞧了他。”
“他虽抱上了兰妃这条大腿,但你若真信他是因为攀龙附凤才得来如今的地位,才是小瞧。”
“阿姐,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谢岭好奇道。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你的原因在呢。”
谢岭不解,抬眼就见阿姐笑道:“你记不记得我初次要去月亮山的时候?那时你没能阻止得了我离开,于是你想了个办法——”
谢岭想起了自己干的蠢事,那时他以为只要把马车弄坏,阿姐就没办法离开了。于是他避开宫人,忙了一夜才将车轱辘的几根轴木磨损过半。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听到车在城门口坏了的消息,开心的不能自已。但谢岑最终还是被谢琅送走了,因为他想破天的办法,在大人眼中看来,太幼稚,太容易解决了。
“所以你是在城门口碰见的他?”
“是啊,那时他还是个怀才不遇的马奴,整日被人欺辱。”谢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在修理马车的时候,他曾找到机会偷偷向我求助过。但当时的我,根本无力带他离开,只得警告那些守城司的官兵一番。离开前,我见他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那时不知道原因,现在想来,是我太过天真了。”
“……再后来,便听说他借着兰妃的关系,成了京郊骁骑营的将军。”
谢岭反应过来,忙问道:“阿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些事!万一他对当年之事怀恨在心,想要——”
“不会的。”
“怎么不会!”谢岭掰着指头道,“你看啊!整个宫里,最希望我们消失的,也就只有兰妃了。他既已投靠了兰妃,还不得替主子和自己算算新仇旧恨吗?”
二人口中的兰妃,原是附属小国进献的异邦舞女,据说极擅房中秘术。自入宫后便盛宠不衰,但兰妃此人无甚依靠,不知吹了哪门子枕边风,居然让谢琅破天荒下了道圣旨,找了几个兰姓之人作为姻亲,为其安身立命。而后又因生下一位皇子,谢琅大悦,将其封为兰妃。
自此,从无到有的汝南兰氏,人人艳羡。
而兰文州,从人人可欺的马奴,一跃成了兰妃的表兄,又成了炽手可热的将军。
谢岑听了此话不为所动,“让人消失又不只有一种方法。现在你我到了北凉,想再回去就难了。杀人还要管抛尸,兵不血刃岂不是更好。而且,以你的脾性,谢琅甚至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谢岭听了此话,颇觉有理,他望着窗外,悠悠叹了口气,“唉!估计整个南陵也就她衷心为我俩能离开而高兴了!”
二人说话间,一张通缉令从谢岭眼底一闪而过。他正待伸头细看,马车却突然一个拐弯,将他撞回车内。他吃痛的揉揉额角,再伸出头去瞧时,那张通缉令早已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外头有什么新鲜事物值得你这般去瞧?”
“我……我方才瞧见一张通缉令,”谢岭再没见到,只得老老实实坐回原处,随手拿了个冰凉果物放在额角道,“上头画了个秀丽女子,只是没来得及细看到底犯了什么罪名。”
“你原先也不是这等看热闹的人,怎么来了南阳就不同了。”
谢岭不答,却也疑惑。
又听得谢岑道:“今夜不是要去鬼市吗,届时顺路瞧瞧就是。”
她刚说完,马车便猛地停了下来。谢岑掀开帘子一瞧,“龙腾客栈”四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