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寂中,郁清江道:“不用看了,是我杀的。”
叶谏之神色一怔,愕然地望向他。
郁清江刻意躲开叶谏之的眼神,撩袍跪地,一字一句道:“郁某行事不端,罪无可恕。但请诸位前辈明禀,此事罪在我一人,无关师尊,他亦是受我蒙蔽。”
“郁清江你胡——”
崔意浮话未说完,便被五长老怒拍桌板的动静打断。
五长老压下一口气,咬着牙道:“清江,此事非同小可,若有什么人逼迫,你大可放心说出来,有为师在,定不会让旁人欺辱了你。”
“无人逼迫,是弟子一时错手,才犯下此等滔天大罪。”郁清江闭上眼,俨然一副坐以待毙的模样:“弟子有负师尊的信任与期望,请师尊降罪,赐我一死。”
五长老迟迟没有作声。
崔意浮欲要开口,被叶谏之拦了下来。
“事已至此,五长老还有什么话说?”叶谏之道。
五长老低笑了几声,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我崔家家事,轮得到你连风门插手?”
“崔方圆!”崔意浮怒不可遏道:“他不行,我如何?”
“你又是什么东西。”五长老眼中寒霜一片,凌厉刀势顿出,搅乱黄沙,洞明中期的威压不遗余力地释放。
座中的林行雨见势不对,扬手在众人面前立起屏障,警告似的低声唤:“五长老。”
五长老冷眼一扫,威压略收,只针对叶谏之和崔意浮,“意浮,上一辈的恩怨毕竟是上一辈的,你还小,和你爹不同,我本想留你一命,奈何你忒不懂事。”
杀意渐显,崔意浮猛然瑟缩,却固执地不肯退步,叶谏之将她拉到身后,毫不掩饰维护之意。
暮天阁席位上,枉日一步跃至台下,挡在他二人前面:“崔五长老,慎言。”
“怎么,今日是赶到一起了,枉日长老也想掺和我们崔家的家事?”
“不敢,只是暮天阁和连风门同气连枝,长老若对叶公子出手,在下自不能袖手旁观。”
五长老眯起眼睛。
还没说话,七长老飞身而落,提刀直砍江鸿四人:“孽障,杀我爱徒,本座要你们偿命!”
江鸿眉头微蹙,但并未有所动作。
一来纪雨萱是五长老关照进来的人,有景年的关系在那,他定不会置之不理。二来之前纪雨萱还跟林行雨问好,看林行雨那样子,也不像是会作壁上观之人。
果不其然,刀锋尚未逼到眼前,一道缥缈清波已劈在七长老面前,看似不着力,却逼得他连步翻身后退。
“林行雨,我为徒弟报仇,干你何事?”
剑影烟消云散,林行雨不解道:“令徒分明死于天风境,七长老何出此言?”
“温兄,你说!”
迟来一步的温自影面带怒意,沉声道:“小杰方才亲口所言,是这几人杀了庭之,还将他重伤。林兄,此事与你无关,还请退开,温某不愿与你动手。”
“荒谬!”纪雨萱道,“是荀俊杰把易庭之拉过去替他受死,与我们何干?”
“孽障,还敢狡辩!”七长老不容她分说,一刀劈来,温自影在旁帮衬,和林行雨打在一起。
林行雨无意交战,虽修为高出二人,却并未尽全力,连剑都不曾动用,堪堪与他们打了个平手。
七长老强杀不得,不由得勃然大怒,挥出一方镜子捏碎,一道虚影现出。
“庭之为这几人所杀,我要替他报仇!还望师兄助我一臂之力,拦住林行雨!”
虚影身上洞明后期的气息波动,几乎已接近洞明巅峰,闻言二话不说攻向林行雨。
“我滴个乖乖,杳沧的镜外分身都请出来了,这可是浮崖的绝学。”叶轻扬喃道。
杳沧修为虽不及林行雨,可这一手镜外分身来得太突然,林行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被缠住难以脱身,七长老和温自影登时得了空闲,一齐攻来。
谁知半道杀出一个枉日,再次拦住二人。
枉日欲出言劝阻,却听那厢崔意浮惊呼:“表哥!”
——五长老趁他不在,临时发难,刀尖已逼向叶谏之喉头。
枉日分身乏术,只得丢出一个阵盘暂且挡住五长老,袖间一甩,将郁清江卷起丢了过去:“少门主!”
叶谏之和崔意浮连忙退至江鸿四人身边,扣住郁清江。
枉日担子骤减,可同时面对洞明初期的七长老、洞明中期的五长老和温自影,哪怕有阵盘辅助,仍旧不能轻松。
缠斗间露出破绽,七长老越过他,一刀便要劈在纪雨萱身上,五长老横刀反拦,骂道:“崔溟,你作死吗?”
七长老反唇相讥:“这么保护景年的女儿,怎么,她都走四百年了,你还不死心?”
“关你屁事!”五长老像是被戳中心事,难得地爆了粗口。
他二人内斗之时,枉日趁机拉回局势。
温自影提醒道:“二位,大敌当前,可否先放下恩怨?”
二人各自气哼一声,不再互相挤对,齐心攻上,枉日再落下风。
低阶修士围观高阶修士打斗本是难得一见的幸事,可这几人离得太近,又灵力全开,毫不顾忌其他人的死活,单只打斗间外溢的灵力便将先前林行雨立出的屏障击碎。
叶谏之挡在最前,面容惨白冷汗直冒,身体摇摇欲坠。
出乎意料,江鸿转过眼时,发现俞寸心没事人一样,好似没受什么影响。
一刻钟后,枉日再露破绽,七长老摆脱纠缠,没再动纪雨萱,一刀劈向叶轻扬。
叶谏之还在艰难地维持防护屏障,腾不出空手把叶轻扬护住。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光亮炸出,气凌霄汉的剑气横在叶轻扬和七长老之间,一举将其震飞。
恐怖的气息荡出,甚至波及到其他人,耗完镜外分身折返的林行雨手忙脚乱地再撑起屏障,还在打斗的三人纷纷停手护住自己。
未被波及到的江鸿第一时间将视线锁定在出剑之人身上。
“松寒剑意?”
五长老诧然道:“你是什么人?”
“自然是照溪城的人。”
见那一剑之后并无后招,林行雨长舒一口气,嗔怪道:“小俞,太胡闹了。”
“事急从权嘛,莫怪莫怪。”
最后一丝剑气散去,黄沙落定,月明风清。
俞寸心反手收剑,腰间悬挂的木牌被风吹起,露出不再遮挡的三个字。他嘴角含笑,向前一步,半躬着身子道:“照溪城丰子俞,拜见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