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也怕,怕下一个遭殃的会是他们。”冷不丁地,丰子俞插话道。
“可……”纪雨萱还想再说,却莫名静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解昕收回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温声道:“洛姑娘涉世未深,不知晓凡世很多事是无法以最简单的谁欠谁便能理清楚的。”
纪雨萱闷着头没有作答,解昕也不恼,接上先前的话说:“我得知此事是在三个月前,弦环找回家的那天。那时候解晓还未回府,我怕再出什么事,匆忙赶去,却发现已经不用他再做什么了。”
“向玉瓶伤重不治而病逝,银灯在院中立了一座坟,每天就坐在院子里守着,也不出门,偶尔听到别人在外面嚼舌根,她也只是呆呆地望过去,被别人骂上几句后再敛回视线,继续对着院子发呆。她并没有要寻死的意思,只是好像也活不下去了。”
“她照常吃饭睡觉,但一顿下来往往吃不了几口就会吐出来,每日也只能断断续续地睡上几刻,整个人就像具行将就木的尸骨,一点生趣都没有。我怕打扰她,又怕解晓贼心不死,就在她院外封了个结界,让弦环过去守着她,至少保住她的命。”
“可我终究是留不长的。”
“那日我接到家中传信,去百里之外的一处小镇办事,晚上回来后就发现……”解昕突地哽咽了,屡次试图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嘴唇不停地哆嗦,连手都在抖。
终于,他找到了说话的力气,声音嘶哑道:“发现村子被屠了,弦环被困在银灯家的结界里,银灯则晕倒在一户人家门前,浑身是泥和血,脸上还有巴掌印,双眼更是流出了血泪。我将她带到镇上重金寻医治了许久,但等她醒来后,眼睛还是瞎了。”
场面再次沉默,这一次连纪雨萱的脸上也出现了悲哀之色。
江鸿靠坐在栏边,静静地看院内的枯叶被风吹起,在地上刮过,擦出好似还有生命迹象的声响。
“我……”解昕眼眶通红地望着那房门,“仙盟曾规定不得对凡人擅自动手,虽不一定人人遵守,但大多时候也是管用的,起码这等屠村的事太过骇人,捅出去,解晓必然逃不了。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跟她说让她跟我回解家,我替她揭露此事,让解晓付出代价。”
“可银灯始终没有反应,我只好强行把她带回来,一路上反复劝说,终于让她理了我一次。于是一月前族中半年一次的祭天大会上,我将此事揭发,有银灯在旁作证,解晓被家主怒而杀之。”
纪雨萱长舒了一口气,好像从这压抑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可解昕还没有,他反而更加阴郁了。
“事了之后,你没有送她离开。”丰子俞也看向那房门,直白道。
解昕颔首,“此事毕竟因我而起,解晓是凶手,我便是那柄杀人的刀。我无法放下这份歉疚,于是挖空心思想要弥补,可解晓死后,银灯再也没有看过我。她就像从前守在那个小院子中一样,日复一日地待在这间屋子里,不说话也不出去,任谁来都不理会。”
“我冥思苦想,最终不得已求上洛谷主,便是希望能用召灵之术一试。她因至亲入迷障,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个法子。若能解开她的心结,自是万事大吉;倘若依然无用,我也再无他法了。”
他转过身,撩袍对着纪雨萱叩首一拜,恳求道:“求洛姑娘施恩,帮在下这一次,日后姑娘如有难事,解某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替姑娘办到。”
纪雨萱不答,只是垂着双眸看地面,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求洛姑娘施恩,帮在下这一次!”
“……”
“求洛姑娘施恩,帮在下这一次!”
“……”
没有人应,解昕就锲而不舍地拜,磕得额头血糊成一片也不曾停止,直到纪雨萱张口,他方要欣喜,下一刻便被纪雨萱的话钉在了原地。
“不行。”
纪雨萱注视着他重复了一遍,话里的冷漠让解昕如坠冰窟:“不行。”
“……为……为什么?”解昕难以置信地问。
江鸿亦略感意外,不由侧目,盯住纪雨萱。
纪雨萱没有说话,矮下身子捡起一片枯叶夹在指中,灵力渡进去的一刹那,叶子炸成了星星点点的光,像秋日飘落的雨,分明不大,却能凉到人心间。
“召灵术需得有灵,如你所言,向玉瓶已经死去很久了,他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他的灵早就散在了他死亡之地,是召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