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柳烟青。
应考前夕,手不释卷的林烟湄一天到晚也没三句话。
若无江晚璃在侧提醒吃喝睡,她真能做到废寝忘食。
可怜江晚璃因没人陪聊,深感无趣,不得已自寻差事,也拎一份纸笔坐书案前陪书呆子去了。
只不过,人家林烟湄是求知若渴,而她是盯上了书局话本卖的火热,见钱眼开。
于是,结束县试后在家等放榜的林烟湄,每晚都能瞧见江晚璃带着一荷包铜板归家,让她过了大半月不愁生计的日子。
二月十五这日,圆月高挂树梢之际,江晚璃也没回。
林烟湄等着等着就慌了神,披上外衫匆匆出门寻人。
康县入夜街上少有行人,开着的店铺也寥寥。
她知道江晚璃常去书局领分红,便直奔那处了,可走到时,书局门已锁,根本无人。
失了目的地,林烟湄不知该往何处,只得无头苍蝇般搜罗未打烊的店铺,挨家挨户地找。
彼时,因久未进补、缺短营养而旧疾复发的江晚璃,正躺在仁爱医馆里,等乐华施针呢。
乐华每落一针,都会无意识叹息一声。
江晚璃听得心烦:“你嘴巴闭紧,我死不了,叹得我头疼。”
“您打算几时回?实不相瞒,太…老夫人前日传令,若我等再寻不见您,下月需回京领罪。”
乐华搁下针囊,转头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吹凉送到江晚璃嘴边,继续絮叨:
“不说老夫人如何心忧,单是您的身子骨就遭不住这困顿生活,您缘何陪林姑娘受罪呢?若喜欢,带走不好吗?”
“咳咳!”
江晚璃饮下的汤还没下咽,一句“喜欢带走”呛得她连连猛咳,顺带白了乐华一眼:
“你噤声。谕令的事我想办法,你无需慌张也不必管。谁人胆敢给京城传信,杀。”
好端端的互帮互助,怎就被下属当成离不开的意中人了呢?
林烟湄可是小她四岁的小屁孩,而且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可能…
江晚璃怀疑乐华在上次行刺事件中伤了脑子。
乐华瘪瘪嘴哑了火,起身去外间换热水,想给江晚璃擦擦因吃痛泛起的冷汗。
“咚咚”
方踏出里间,紧闭的店门突然被人叩响,还有女子微弱的呼唤:“有人在吗?”
嗓音有些熟…
但乐华想不起来了。
她警觉地挑落隔帘,将匕首插进腰间,才靠近门缝探查。
入眼的,是满面焦灼的林烟湄。
乐华把门开了条缝:“姑娘病了?”
林烟湄半叉着腰,气儿都喘不匀:
“是您啊,太好了。请问您看到过那日和我在一起的姑娘吗?”
林烟湄东西街都找遍了,无人见过江晚璃,走投无路时想起乐华说的仁爱医馆,就来碰运气,医馆外挂着打烊,但里头灯还亮着,她才心存侥幸敲了门。
乐华迟疑了会儿,没贸然回应。
她在等里头江晚璃的反应。
“咳咳…在这。”
果不其然,自家主子嘴硬不认,心里还是有小林姑娘一席之地的。
“她病了,在里头,请进。”
乐华闪身迎了人进门。
“病了?”
林烟湄大惊,三步并两步疾跑了进去:“青雾阿姊,你怎么了?”
江晚璃怕林烟湄担忧,借方才的短暂光景,一口闷了参汤,此刻喉头有些顶,不想说话。
有心调整姿势让自己舒服些,可漫身的针又不容许她乱动。
无奈,她只得摇摇头,勉强挤出了一抹笑。
林烟湄站床边看着她蜡黄的脸上硬扯的浅笑,愈发心酸,疼怜作祟,她下意识近前握住了江晚璃冰凉的手:
“怎么变刺猬了?是不是很疼?”
“噗…咳咳咳!”
诡异的形容脱口,江晚璃又被噎了个好歹,一口气没喘匀,咳嗽不休。
“别,别动了。”
林烟湄生疏地帮她顺着心口,转头问乐华:“女侠,她什么病?今晚能好吗?”
乐华虚虚瞄着江晚璃的神色,好能编造合乎主家心意的诓骗辞令。
她不禁腹诽,江晚璃承不承认有情不打紧,林姑娘的肢体表露已格外鲜明,从进门到眼前的关切反应,看得她身心舒畅呢!
平躺的江晚璃视线无死角,洞彻乐华眼底的八卦精光后,急于抢话:
“小病,着凉染了风寒,傍晚头晕就来瞧医,一会就回家,你等等我。”
林烟湄未敢深信,依旧盯着乐华:
“您是医者,都听您的。若她不能走,我回家取诊金。”
江晚璃眯了眯眼。
呵,铁公鸡般的小鬼这会子倒大方了。
“留观一晚好些,你一来一回不赶趟了,诊金可赊账。”
乐华稍作思忖,给了答复。
扪心自问,她并不想留宿江晚璃,与君主同屋实在压抑…
但算着时辰,宵禁在即,林烟湄这小身板背不走江晚璃,俩人慢慢晃悠,容易被抓。
林烟湄后知后觉的,抬头望向月亮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