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眠摇摇头:“应该的。贺师兄为小金光秘境作准备,还是这样稳妥一些更为恰当。”
他帮贺归做事,自然也能借东风学到许多。贺归指点他几句,他便匆忙离去给妹妹熬药。
只留下个阮三。他有些忐忑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有些尴尬地发现小圆手刺挠不到后面,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好,想了许久,小心翼翼地称呼道:“……主人。”
贺归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我们不兴这个。”
他想了想:“唤我‘先生’便可以了。阮三,此前事务繁杂,现下算是安顿几分。你与我们说说吧,你阮家究竟发生何事?”
贺归联系上了柯榴,托人打探了一番阮家的状况。这是个做药灵晶生意的家族,依附玄云仙宗,在外门同醉意楼的白家算是小有名气,门下子弟也有美名,行事有掌法。
然而阮三作为阮家本代最有天赋的子弟,居然在主宗玄云试上做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行径来,惹得仙宗上下震怒,盛极一时的阮家被除名,现下已门庭冷落,已是人影都不再见一个了。
“据说你的族人们去其他地方,投奔另外的大势力了。”贺归慢慢地敲着石桌,眉眼低垂,睫毛垂落的阴影显得他冷漠而尖锐,“他们对你就这般不闻不问?”
小小的偶人叹了口气,顶着滑稽的表情包摇了摇头:“先生,说来您可能不信……阮家上下,恐怕除了我,早就没有活人了。”
贺归指尖一顿:“从何说起?”
阮三苦笑几声,表情包脸掉了两颗豆豆泪:“您也知道,我们阮家做药灵晶生意起家,行业规矩,能在外流通的自然都是次品,那些珍品从来都只供奉给宗门,因为也只有大能可消受珍品药灵晶的药力。”
“我阮家老祖修为仅至元婴,因有一门炼制手法传承,且早已献给宗门,这才有了我阮家繁荣。”阮三回忆道,“然而约莫一年以前,有一奇特少年找上门来,神色焦急,开口便要见我阮家老祖。因他手握阮家嫡系命牌,这便让他见了老祖。”
“先生,不知您可有法子读取我的记忆?”阮三缓缓吐出一口气,难过地低声道,“您亲眼所见,会比我复述更有说服力。”
贺归思忖片刻,和绯星对视一眼。木偶会意,打了个响指,密密麻麻的绯色丝线将此地包围,密不透风的绯色笼子闪烁一瞬,继而慢慢隐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贺归伸出食指,在阮三的额头上一点。
偶人的关节顷刻间同样绯色的丝线缠住,随即神魂中传来被强行展露的曝晒感,但落在上头的感觉却是冷冰冰的。
阮三冷汗涔涔,继而传来一道温和的“莫抵抗”,他这才回过神来:“先生,在这里,您看便是。”
*
“你说,有人要见我?”
阮家老祖挥了挥手,阮家主手中的命牌便飞到了他的手上。他仔细一瞧,便狠狠地皱起了眉头:“这是小七的命牌?怎会在这里?”
阮三跟在阮家主身后,闻言上前行礼:“禀老祖宗,是一名少年带来的,也是他说要见您,称有刻不容缓的事态要同您当面说起。”
阮家老祖点了点头:“快让人到花厅去,我去见一见他。”
贺归的视角随着阮三的走动更换。阮家老祖急匆匆地赶来:“小友,可是你要见我?这牌子你是从何而来?”
他话说得急切,因而不小心泄露了些威压出来。对面披着黑斗篷的少年显然境界并不高深,乍一照面便被压了些许。不过他仍然冷静地站了起来,忍着一丝疼痛,恭敬地行了礼:“阮老祖,在下受阮七郎所托,将他遗物带来阮家。”
阮家老祖脸色苍白。
阮三愤怒地站了起来:“你胡说!七叔只是去了南洲万蝶谷,又有阮家楼船护航,怎会出事!”
那少年却摇了摇头,声音中透着几分惨痛与血色:“阮家楼船自是宏伟,但道友可知,我是那楼船上唯一的活口!”
他一掀兜帽,露出一张可怕的脸来。暗紫的咒印仿佛蛇一样爬满他清秀的脸庞,从眼角蔓延至脖颈内部,仿佛活物微微游动。
“我因……体质特殊,方才捡了一条性命,但正如你们所见,我也不人不鬼,成了这副样子。”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目光中带着决绝,“我不知还能活上几时,但七郎于我有恩,我自然要将他的遗物同嘱托带到!”
“【不可再用药灵晶。】”他目光灼灼,“这便是七郎的原话!”
在座众人皆议论纷纷。阮家老祖正沉浸悲痛之中,一时之间,竟难以有个主心骨出来维持场面。
——贺归却惊讶地看着那少年。
“……伊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