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桥月将头颅抵在凹凸冰冷的石壁上,似是面壁思过般忏悔着:“都是我贪心......我竟然妄图亵渎公子......”
“你并不脏,也不贪心。”
徐青轩迈步靠近,强行扳过她颤抖的肩膀,循循善诱地说道:“你若乖乖听话,我就带你去见令仪好不好?”
“好。”徐桥月不假思索地答应着,“公子说如何便如何,幺幺什么都听公子的。”
徐青轩眸光晦涩,心底隐蔽的角落有作祟的野兽在不断叫嚣,纵然记忆零星不全,他也深信眼前之人地位举足轻重。
记忆可以遗失,身体绝不会骗人。
他温柔地揽着她朝外迈步,哄孩童似的哄着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徐桥月:“我们去用晚膳吧。”
影峡峰的夜晚几乎难得生火,都是以四季富足的野桃果腹,好似徐青轩将要脱离凡俗,进化为餐风饮露的谪仙人。
然而今夜,他却亲自生火为徐桥月煮粥。
淡淡的炊烟缓缓向上漂浮天际,沈令仪透过草庐窗户望着与夜幕逐渐融为一体的黑烟,神色晦暗难明。
徐青轩的话语也紧紧缠绕在她心间。
沈令仪妄图反驳,到头来却找不出任何托词。
窗户被人由外向内轻轻关好,须臾陆鸿晏的身影便出现在草庐内,手臂稳稳抬着两碗熟悉的药粥。
“夜晚风凉,吹久头疼。”他解释道。
沈令仪蹙额凝视着黑糊糊的米粥:“我没胃口。”
这种黏糊糊、糯叽叽的苦玩意儿,十里开外都能闻见散发的苦涩气息,任谁来见着都不会有什么胃口。
陆鸿晏无奈抿唇,将木碗端起递给她。
“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不需要你来说教。”沈令仪眉头蹙得更紧。
陆鸿晏执着地递给她:“趁热喝吧。”
沈令仪烦躁之意更甚,直接迅速抬手打翻木碗,肢解的黑虫躯体就此散落于地面。
“陆鸿晏,你我不过是崖底恰好重逢的交情,有何资格管教我?”
沈令仪转头掩饰着眼角的红润:“你和我早就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陆鸿晏觉得好笑,手指别有深意地抚摸着唇瓣上的伤口,“是谁在山雾里吻我,又是谁流泪说要与我同死?”
“你闭嘴!”沈令仪愠怒地打断他,“你滚出去!”
“翻脸不认人的技艺倒是精湛。”
陆鸿晏捂着腰伤就近落座:“我偏不出去。”
沈令仪双手张开手掌死死捂着额头,混乱的思绪纠纠缠缠已经令她疲惫不堪,而陆鸿晏的话更是将她的自尊强行扯出来羞辱。
对的,就是羞辱。
承认喜欢他,对沈令仪是一种羞辱。
她无法原谅自己喜欢上害过自己的仇雠。
陆鸿晏察觉出沈令仪焦躁不安的情绪,同时也懊悔着适才情急之下的失言。
“米粥里有味药引,的确十分珍贵。”
他双拳微微抓着虚空,渴望能够抓住沈令仪琢磨不透的情绪:“你的腿脚虽然剜出铁钉,彻底愈合还需要些时日,这药粥于你大有裨益。”
“陆鸿晏,你能不能别再虚情假意了。”
沈令仪将他所有的温柔都归咎于对玉盒的渴望:“你所行目的为何,我全都清楚。”
“那你便说说,我所行究竟为何?”他怔愣。
沈令仪嗤笑:“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吗?你就不能知趣些别来打扰我。”
“你倒是说说看。”陆鸿晏气急反笑,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的眼眸。
“我倒要看看,你是以何种理由在平白揣测我。”
“好啊,是你自己非要撕破脸的。”
沈令仪恶狠狠地转过头来,以狠戾凌厉的眼神遮掩内心的慌张不安:“玉盒出现在影峡峰底,我绝不相信是偶然。”
“没错,是我所带来的。”陆鸿晏毫不怯弱,坦荡荡地承认着,“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沈令仪也气得笑起来,平和半晌才继续说道,“你在锦城暗线监视我,随我到此地不正是为了寻找徐青轩吗?你所打得算盘还不清楚吗?”
“你以为我前来是为玉盒?”
“难道不是吗?”
“不是。”陆鸿晏郑重摇头,“我陆潜敢对天发誓。”
沈令仪怔怔愣住:“那又是为何?”
“为你。”
陆鸿晏神情真诚地望着她,起身靠近想要去牵拉沈令仪的手腕:“我到锦城是为将玉盒归还给你。”
“你狡辩。”沈令仪收回手臂,心中暗潮涌动。
“信不信事实都是如此。”陆鸿晏并未意外她的抵触,“其实你只愿意相信你所相信的罢了。”
死寂的沉默里,珍贵的药粥逐渐晾冷掉。
陆鸿晏察觉到自己袖摆被轻轻扯弄。
“陆潜。”沈令仪哽咽着抬眸,“你倘若再敢骗我,我便咒怨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