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机会,她一定还有机会的。
夫君厌倦也罢,众叛亲离也罢,至少她还保留着一条命在,将来会发生何事谁也说不定。
屋门倏然被纤纤玉指推开,沈静姝诧异地望向正戴黑色斗笠的身影。
正在她恍神时,天色全然变得漆黑。
黑色斗笠被摘下,露出茉香的脸颊。
“太子妃娘娘啊,听说您凄惨落魄,妾身便特地来看望您。”
赵茉香步步紧逼,俏丽的容颜显露阴鸷的神色:“俗话说得好,山水轮流转,有些仇恨还得我亲自来报。”
长时间的疲惫折磨,沈静姝的心墙早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连丝毫色厉内荏都伪装不出。
她难以控制地朝后退去,直到肩膀抵住墙壁,退无可退。
缩短的距离,使沈静姝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她看到赵茉香双手背在身后,提着一筐恐怖诡异的东西,正在胡乱叫嚷着窜动撞击。
“你......想做什么?”
沈静姝强迫自己镇定,可敏锐的直觉已然猜测出那是何物,肩膀的颤动更加剧烈。
赵茉香款款停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妾身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娘娘您认真猜猜,这些小东西像不像当年您给妾身的那些?”
装得满满当当的一笼老鼠终于被提到沈静姝眼前,在微弱的光线里叫嚣着乱窜,看得人心惊胆战。
老鼠们看见沈静姝,眼睛都冒着绿油油的光。
“你不能这样!”沈静姝尖叫得破音,“本宫还没有被废,本宫依旧是东宫的太子妃!”
赵茉香随即快意地笑出声来。
“娘娘啊娘娘,您说太子会心软地为自己留下隐患吗?疯癫的太子妃只要活着,便会随时吐露出秘密来破坏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
“你......你是殿下派来的?”
沈静姝说罢,连连摇头否定,极力在说服她自己:“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的!”
赵茉香不置可否,只是径直解开铁笼的锁,将那些活泼的小东西全部倒在沈静姝身上。
她的背影比胜者还要风光,疾步踏出高高的门槛,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锁住。
屋内的风波生生不息。
赵茉香外表瞧着从容,迈出屋门后却忽然变得脱力般,靠着屋门捋顺着气息。
“刚才心里觉得如何?”
同为斗笠黑袍者,闪身伫立于赵茉香面前,递上一方干净的锦帕为她擦去额头的虚汗。
赵茉香谢过:“大仇得报,自然是快哉至极。”
“当初你说要捅太子妃十七刀才肯罢休,如今为何彻底改变主意了?”
“我才不要沈静姝死的这样轻巧。”
赵茉香狠毒地笑起来,重新将斗笠戴好:“我要她备受煎熬,全身一点一点溃烂致死。”
沈令仪闻言,并无过多评判。
这些老鼠同样患有疾病,毒性虽然不能致死,却能够使得被咬之人皮肤随着时日溃烂毁掉。
“......假若毒性扩散他人呢?”
“这些与我何干。”
赵茉香拍拍沈令仪的肩膀,隔着影影绰绰的黑色纱帐,望向夜色里璀璨的东宫建筑:“这些年来费劲心思同他虚与委蛇,我早就疲惫至极。”
倘若那人能够趁此染病致死,她又何乐而不为?
“既然是你做出的决定,我便不会再劝阻。”
沈令仪将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感受到微凉的皮肤逐渐回暖。
“当年若非有你相助,绝不会有今日之我,往后......”
“沈令仪。”
赵茉香并未一如既往的称呼她为“宸王妃”,反而是直呼大名打断她:“我在东宫为妾多年,旁的不再赘述,单单只劝你一句。”
“你我这般女子,绝不是做皇家妻妾的性格。”
赵茉香不再多言,将手掌从温暖源头里抽回来,径直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沈令仪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耳畔还络绎不绝地回荡着惊恐的尖叫声。
虽然赵茉香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倒是......意外地与她的心绪相契合。
沈令仪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回到宸王府。
她靠在琉璃院陈旧的木椅里小憩,直到陆鸿晏将她揽住才恍然惊醒。
“事情进展可还顺利?”他温柔地问道。
沈令仪顺势靠在他怀里:“全都办妥了。”
“可是阿跃瞧着......并没有丝毫喜悦。”
“我曾以为我恨透了她,她能够得到今日的报应,我定然会欣喜若狂。”
沈令仪迷茫地喃喃:“可当这些真实降临时,我只觉着万分慨然。”
沈静姝名声全毁,众叛亲离,往后还要遭受鼠毒的折磨,比多年前她所设想的结局还要悲凉。
而她究竟为何......高兴不起来呢?
沈令仪想,是她太贪心了吗?
陆鸿晏误以为她只是短暂的茫然而已。
他温柔地拍着肩膀哄着她,同小鸡般缓缓凑近,用唇角啄沈令仪的脸颊。
缠绵多时,他终于舍得松开喘气不均的沈令仪。
“阿跃放心吧,我已经替你加了一把火。”
沈令仪混沌的眼眸倏然清醒:“......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