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绍站在祁萧安的身后,道:“主子不下去看看吗?”
祁萧安手里晃着那酒杯,漫不经心道:“你想下去人挤人?大可自便。”
钟绍闻言,心里叹了声,他家老爷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带主子去邂逅一番。
他家老爷原话是这样:“这孩子不愿参加科考也就算了,叛逆了这么多年,这都到弱冠了,连个通房丫头也不要,真是气死我了。你今晚带他出去看看有没有他能看入眼,有的话不论家世,人能带回来就成。”
现在好了,他家主子都不愿意下楼,这怎么看对眼?
钟绍忧愁地想着,但还没等他想明白,他主子就放下酒杯,像阵风似的,快步离开了包厢。
钟绍忙追出去,只看见他家主子向楼下走的身影,他也只好快步追上去,顺便喊道:“主子,你等等属下。”
祁萧安此时心跳很快,他急着下楼,去追那个一晃而过的人。
他当时站在高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那人脸上还带着小猫面具,只是准备吃东西时掀起了一半面具,露出了精致的下颚而已。
但是……那半张脸,好像他。
关于初见,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蜀地突发大水,水渠被大水冲垮,河水倒灌,居住在大河附近的百姓房屋皆被冲毁。
父亲当时还不是刺史,是当地县令,首当其冲要前往灾地赈灾,祁萧安当时跟着他一起去的。
听闻此事已上报朝廷,但祁萧安不太相信朝廷,根本不觉得朝廷会派人下来,再说,这里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就算派人下来也是很久以后了,到时候伤亡百姓早就不计其数了。
他当时哪儿会想到真有官员愿意快马加鞭前来赈灾,毕竟朝廷不做实事已经很多年了。
那几日接连倾盆大雨,官兵们赈灾难度极大。
祁萧安从来不否认他爹祁胜是个好官,那几日祁胜同官兵们下河一起抗洪,祁萧安就待在附近的官府里查着治水之策。抗洪自然是首要的,但治水才是长久所在。
那日雨下得格外大,官府里大半官兵都派去抗洪。外面乌云密布,祁萧安在房内点着油灯翻看着过往简册。
祁萧安轻皱着眉,这几日他深陷在求之不得的困境中,他盯着手中的简册,只觉脑海中被雾遮盖住一般,看不清想不透。
河流走向的图纸已经摆放在他的眼前,只是他没想好如何下笔……
祁萧安愣了下,他提着笔,看着眼前的图纸,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竟未能突破常规,还困在过往经验中。
何不更改河道,引水灌渠?一个渠若不够,便多建几个。
他刚把脑海中的灵光一现记下,就收到了手下的禀告。
“主子,刚收到飞鸽传书,说是京城派来的官员在城外偶遇刺杀。”来人低语道,“我们的人已经支援了过去。”
祁萧安略微惊讶一瞬,朝廷居然真派了官员来,速度还如此之快,但刺杀……他们这里本就因灾情受损严重,若是朝廷官员在这里出事,怕是要被有心人做些文章。
他放下了笔,果断道:“备马,我们也去。”
出事的地方位于城外十里地,对方派出来的人武力值极高,祁萧安赶过去时双方仍在焦灼对抗。
雨还在下着,大豆般的雨滴落在脸上,打得人生疼。被击垮的马车倒在地上,场面混乱不堪,一些护卫护着那几个身穿华服的人。
他接力从马背上跳起,提剑刺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杀手,鲜血霎时飞溅而出,零星落在了他脸上。他抬手擦拭了一下,喊了某个手下的名字,“你先带大人们躲避一下,这里交给我。”
手下应着,带着些人把那几个大人围起来远离。祁萧安只得匆匆看了眼那几个身影,就冲上去阻拦杀手的追捕。
等厮杀结束,祁萧安浑身都沾着些鲜血,他回到马背上,赶往他们躲避的废弃宅院。
没了雨幕,祁萧安进去才算是看清了几个人,其中一人无力倒地,另一个焦急地怀抱着他,大家浑身皆湿透,尽显狼狈之色。
他的手下已经燃起了火,他皱着眉,道:“我是县令之子,接到传书前来援救,敢问这位大人是怎么了?”
无力倒地那人祁萧安也不知该不该称为大人,他看起来年纪太小了,他竟不知朝廷还会派少年人下来。
但那人却实在是生得漂亮,尽管脸上沾了些许污渍,但还是遮挡不住他惹眼的容颜。
他不知自己此时思想如此不净,忙把视线错开。
另一位大人这才开口,说他是朝廷派下来赈灾的官员,只是这几日大雨,赈灾物资还在后面没运进来,他们就想着先进城,却不想途中遇到了刺杀,他手里这位不是赈灾官员,是他中途遇到的同僚膝下的孩子,顺路一起带他来看看。
而那少年防备不慎中了剑伤,如今已无意识昏迷过去。
祁萧安神色沉重了几分,上前查看着少年的伤口。
伤口细长,四周血迹已微微泛黑,血肉透露着些许黑紫,是中毒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