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触电般收回手,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退进墙角才停下。
云何住摸着脑袋起身,就见嬴宁缩在墙角,一脸做错事后被逮住的惶恐不安。
他有些哭笑不得:“过来吧。”
“嘤嘤。”嬴宁依旧摇头。
“我不打你,不仅不打你,还要奖励你。”
“嘤咛?”
“因为你聪颖好学,不用教就会了,难道这还不值得奖励吗?”
“嘤?”
嬴宁没想到话还能这么说,思索片刻点点头,从墙角大踏步走出来,朝云何住伸出手,理直气壮:“嘤咛?”奖励呢?
云何住说话算话,立刻叫人去书房给她取一支画笔来。
【好家伙,就这,值得送一支笔吗?】
【我就想问云何住还缺不缺儿子?】
【儿子?儿子直接一耳刮子,还奖励。】
【哈哈哈蛋蛋,胆子越来越大了。】
【虽说鼓励教育值得肯定,但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越大越好,最好干翻整个西界!】
【唯唯诺诺不成体统,有本座在,她大可无法无天。】
【哟哟这么拽,你别是个大魔头吧,还搞匿名……】
【我宝真是聪明又好学,好想啵啵。】
【别别,这话别说太早。】
画笔拿回来,嬴宁摆弄了一会儿,没有摆弄明白,觉得这玩意儿除了用来搔痒好像也没有别的用处,没多久就给塞回了钱包里。
也就是这么会儿功夫,云何住的表情从希冀变成了复杂。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打住了,转而再次拿起被抛弃在一旁的衣服,引诱道:“阿宁啊,该换……”
几乎是他开口的同时,嬴宁就一个闪身重新贴回墙上,坚毅摇头,一如之前。
云何住凝噎半晌,退了一步:“行,那头发总得梳一梳?”
嬴宁想了想,觉得这个可以答应:“嘤咛。”
半个时辰后。
“嗷呜!”
案桌上的镜子里清晰映出一张纠结的圆脸。
嬴宁下意识抬手想要摸头,想到什么生生忍下,但眼里的水汽却迟迟没退。
云何住没有停手,牢牢盯着手里缠成一团的发包咬牙:“不痛不痛啊,马上就好了。”
嘴里说着马上,却不见他停手,反而有越来越忙乱的趋势,看得身后的仆役欲言又止。
“主君,要不还是交给我们?”
“不行,我就不信理不清楚!”
“嘤嘤。”要不全剃了也行。
“不行,剃了我扎什么?”
半盏茶后。
“嗷呜!”
“算了,从头再来!”
“嘤嘤……”
又半盏茶后。
“嗷呜!呜呜呜……”
“哎怎么了?别哭别哭,爹不梳了爹不梳了,你们来你们来,你们给她弄个好看的头发。”
侍女接手,场面就和谐起来。
结发很快被疏通,不过片刻就被梳成四绺发辫,每个辫尾都夹着一只紫色蝴蝶,栩栩如生。
嬴宁心生好奇,对着镜子摸了摸其中一只蝴蝶,那翅膀顿时颤起一阵微风,她“喔”了一声收回手,既兴奋又后怕。
云何住摇了摇头:“不行,太花哨,换。”
侍女无有不从,立刻拆掉装饰,改在辫法上下功夫,满头的碎发一根根渐次找到自己的归宿。
“小女君,喜欢吗?”
嬴宁转头,拨了拨后脑勺的两个小揪揪,点头:“嘤咛!”
众人再转去看云何住,指望他给翻译翻译。
云何住盯着发辫,认真看了一会儿:“她说有点紧,换。”
“嘤咛?”我什么时候说的?
侍女是个熟手,立刻又换了种编法。
“怎么样?”
“嘤咛!”
“不好看,换。”
“……”
嬴宁都坐麻了,从凳子上到地上,再到堆满零食的床上,注意也从头上换到手里的紫菜苔上,只在被问起满不满意时抽空点个头。
如此又换了十多种编法,云何住都不满意。
这次侍女沉默得久了些。
她似乎想通了什么,不再编发,改成了发包的样式。
流程一下次简化许多,很快嬴宁脑袋两侧就多了两个圆圆的发髻。
“嗯……有点素……”
不等云何住说完,侍女便立刻掏出一根红绸给发包缠了两圈。
云何住终于面露喜色:“这个简单,谁都能做。”
他闲敲了敲指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阿宁,阿宁你看看?”
他习惯叫嬴宁自己看看,一低头却发现小团子正撑着脸,早就睡着了。
天上已经挂上了一轮圆月。
“嘤嘤。”嬴宁砸吧了一下嘴,吐出一句梦话。
云何住小心翼翼给她舒展开盖上被子,转身示意仆役噤声,等到从室内彻底出来,才长出一口气。
“主君,要不趁着小女君睡着,咱们给她洗干净换上新衣裳?这样一身打扮,老太君必是不会满意的。”说话的是白日奉命守着嬴宁吃东西的两位院公之一。
云何住闻言看了他一眼,摇头:“让她去,她不愿也不急着这会儿。”
说罢他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众人依言退出屋内。
等到那两位院公离开,云何住把云图叫了进来。
“主君,何事吩咐?”
“今天我让留下照顾阿宁的那两个人,即刻逐出府外。”
“这是为何?他们可是犯了何错?”云图惊诧。
“让他们守个院子守不明白,还留他们作甚?”
“可是,可他们是老太君早年送给您……”
“谁送的都一样。”
云图话没说完,云何住已经拂袖离开。
回到书房,云何住又将前院的云砚叫来。
他说起今天嬴宁迫不及待想要上学的事,让云砚尽快给她在学堂里做些准备,最好明天就能开始。
云砚一口答应,即刻就要出去。
云何住想起什么:“对了,之前万金城送过来的两个小子这两天如何?”
云砚速答:“回主君,两位小郎君都适应得不错,各位老师都连声夸赞,尤其是彦文小郎君,勤学笃思又性情沉稳,肖似主君当年。”
云何住眼含稀奇:“难得听你说人好话。”
云砚恭敬:“实话实说罢了。”
云何住便又问:“那你说说,我的阿宁如何?”他微微倾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云砚当即眨了眨眼,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云何住正身:“但说无妨。”
云砚拱手:“云砚斗胆,觉得小女君好吃、好动,不如主君幼时甚远。”
云何住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得好!”
不过片刻笑声戛然而止:“下次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