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闻言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樊城是个务实派,虽然嘴上客气,但却转身就给众人安排了活计,连颜宁都没放过。
颜宁跟着樊城一边走一边询问当前的情况,樊城大概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口子,一股脑地把苦水全部倒了出来。
不出颜宁所料,廷尉司的那群公子哥儿们不仅没有用处,还要处处小心伺候。每个人都有背景,哪一个都不敢得罪。
工部本就人手不足,京兆府的官兵也是分身乏力,巡防营的官兵又差遣不动,真把个樊城急得嘴角都起了泡。
“看今日这雨势,若是不能及时疏通排水,明日里整个平康坊怕是全都要遭殃!”
颜宁拍了拍樊城的肩膀,“樊大人且宽宽心,我来前已发了令签,万崇堂及他手下众人皆归你调配。除这一队当值的之外,其余众人半个时辰之内必定到位。”
樊城一听此言又忙不迭地行礼作揖,“多谢同知大人!多谢同知大人!”
要知道万崇堂虽然只是从四品指挥佥事,但内卫府地位超然,不同于三省六部,即便是从七品的小旗也不是他们这种人可随意差遣的。
万崇堂手下可调遣的旗官加上外线少说也有百来号人,这下樊城可不用愁人手不足了。
颜宁见樊城如此客气,微微一笑,“樊大人官阶可是在我之上,如此大礼下官可担当不起。”
樊城素日里是个不太玩笑的人,一听颜宁这话便想要解释清楚,结果却被颜宁挥手打断。
“樊大人,不必客套了,正事要紧。”
樊城眼珠一转,先赔了个笑,才道,“同知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允准?”
颜宁已猜到樊城所求何事,但仍假作不知,“但说无妨。”
果然只见樊城下巴微抬,朝着廷尉司众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那几位爷,能请回去么?”
樊城说完自觉言语有失,随即又补了一句,“今日天寒雨重,世家子弟身份金贵,留在此处怕是不妥。”
颜宁微微一笑,“大人放心。”
赵濯什么心思颜宁岂会不知,所以就算樊城不说,这些廷尉司的人他也是要去处理一下的。只不过是不是“请回去”,那可就说不准了。
廷尉司一行人都挤在一个工棚里避雨,工棚的台子搭得老高,生怕雨水会漫上来湿了他们的脚。
赵世德正在泡茶,忽见颜宁带着万崇堂径直朝他们这里行来,带着一股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气势。赵世德浑身一抖,连忙招呼了一声,起身迎接。
“同知大人,您怎么来了?这大雨天寒气重,快进来躲躲雨喝口热茶暖一暖吧。”
颜宁扫了一眼工棚里的众人,除了赵世德和一个面生的青年人之外,其余众人看颜宁的眼神皆带着鄙夷与嘲讽,但更多的还是畏惧。
颜宁捋了捋贴在蓑衣上的头发,没有接赵世德的话,气氛一下子冷在了那里。
万崇堂知道颜宁心思,也没跟他们客气,直接问道,“何人管事?”
赵世德笑得一脸尴尬,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此时若是让颜宁直接将矛头指向上峰,他后面的路怕是不太好走了。
赵世德心思多不敢答,倒是那位面生的青年人朝万崇堂行了一礼,答道,“回万佥事,今日当班执事乃是邹海邹大人。”
万崇堂微微拱手,“这位大人是?”
青年人面露惭色,“下官吴翊,廷尉司从六品左司。”
颜宁闻言来了兴趣,朝吴翊微微一笑,“前内阁首辅吴廉吴老大人的侄孙?”
吴翊略显惶恐地抱了抱拳,“正是下官。”
对于那位首辅大臣,颜宁也是认得的,于是便跟吴翊在雨里拉起了家常。
邹海原本听见吴翊报了他的名号,以为颜宁即刻便会进来找他,已经摆好了架势准备迎接。没成想几人竟然就在外面聊上了,一下子把他晾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三人聊了半晌,赵世德小心翼翼地插了句话,“不知同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颜宁“唔”了一声,好似刚刚才想起这事一般,转身进了棚子。
邹海原本也不是什么心思沉稳的主,被晾了这半日气势早已散了。此时强装着镇定,大喇喇地坐在太师椅上,斜眼觑着颜宁。
颜宁掸了掸肩上的雨水,把蓑衣拆下用力抖了抖。颜宁那蓑衣已被完全浸透,被他一抖雨水便溅了众人一身。
邹海也被溅了一头一脸的水,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愤怒地一拍桌子,“颜宁!”
邹海敢直呼颜宁的名字,是因为他出身浔阳邹氏,是真真正正的名门望族。他的姑姑是宫中贤妃,育有公主成年,地位稳固。而他自己身居正三品廷尉司执事,官阶比颜宁还高一级。
而棚下的其他人虽同在宗室却都没有邹海这样的底气,一个个看着颜宁只敢怒却不敢言。
赵世德见状赶忙过来打圆场,拿着干净的面巾要给邹海擦脸。
邹海气得面颊通红,一把夺过面巾甩在了颜宁身上,“给老子滚出去!”
颜宁接住滚落下来的面巾,勾着嘴角,笑得一脸温和,“邹大人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是谁惹了您,要不您说出来,我替您出出气?”
邹海看着颜宁明艳的笑容,不知怎地后背竟渗出一层白毛汗。他登时便冷静了下来,不禁有点后悔刚刚的口不择言。
不过他转念一想,他如今可是珉王殿下的心腹之人,当前朝中情势焦灼,他不信颜宁敢动他。
如此一想,邹海腰杆便又挺直了些,“同知大人,不必绕弯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哦?”颜宁拿着邹海的面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头发,“既然邹大人不打算让下官帮忙出气,那不知邹大人能否为下官出一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