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宁刚刚落座,那刺客便已被带至暗室之外。
那刺客一眼便已认出颜宁,拖着狼狈不堪的身子往前凑了两步,哂笑道,“怎地劳烦同知大人亲自来审,咱家真是受宠若惊啊。”
颜宁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也笑了,“你认得我,却不害怕,当真是条硬汉子。”
那刺客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带动身上锁链哗啦啦直响,“怕当然是怕的,冷面阎罗的名号只要听上一听便已足够令人胆寒了。只是咱家该招的都已招了,即便是到了陛下面前咱家也只有这些话可说。大人还要咱家怎样呢?总不至于要了咱家的命吧?咱家若是当真死在这里,大人又要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唔。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颜宁站起身,笑意盈盈地看着那刺客,“你尽可放心,本官不会伤你性命的。”
那刺客一派无赖样,大咧咧地就想坐下,被孟天辰扯着锁链给拽了回来。
“呃……”
锁链卡住咽喉,勒得他发出一声干呕。
那刺客咳了两声,揉了揉脖子,“咱家知道大人有的是手段让咱家生不如死,可请大人看看,咱家身上哪还有一块好皮来供大人消遣呢。”
颜宁笑意温和,朝孟天辰摆了摆手,“带进去。”
暗室中已备好铜壶滴漏,那刺客被绑在滴漏下方的十字木凳上,滴漏的水滴刚好落在他的眉心。
刺客此时还在嘲讽,“同知大人,这是何意?给咱家净面吗?”
颜宁弹了一下铜壶,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滴水之刑,没见过吗?”
“滴水,之刑?”那刺客面色大变,瞳孔都跟着颤了颤。
滴水之刑他虽没见过,但却听过。
据传言那是最为残酷的刑罚,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却是不曾知晓。
颜宁的脸上绽开一抹明艳的笑容,在烛火的映照下煞是好看。
可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
“滴水穿石,可曾听过?”
“这滴水之刑就是此意。”
颜宁绕着铜壶转了一圈,饶有耐心地给他讲解,
“这铜壶滴漏正对你的眉心,会一直不停地滴。一点一点,慢慢滴穿你的头盖骨。”
“不过你放心,即便到那时候你也不会死。滴漏会继续滴,直至滴穿你的脑子。”
“等你的脑袋里装满了水,我就放你出来。如此安排,你觉得可好?”
那刺客此时早已吓得面如白纸,哪还有先前的那不怕死的样子。
他拼了命地挣扎喊叫,“颜宁!你个疯子!放开我!放开我!”
颜宁又笑了,“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疯子。谁派你来的我心里一清二楚,所以你的口供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颜宁缓缓靠近那刺客,一字一句缓声说道,“我就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颜宁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优雅地挥了挥袍袖,熄灭了烛火,反身关上了暗室的门。
那刺客余光中看着那门缓缓关闭,门缝中透出的一丝微光逐渐消失不见,就好像他最后的一丝生机也跟着一起被吞噬殆尽。
最后一点光亮被隔绝,暗室立刻陷入黑暗之中,目之所及尽是漆黑一片,只有铜壶滴漏的“滴答”声分外清晰。
目不能视时,其他感官便会被无限放大。
水滴落到眉心的触感迅速蔓延至全身,那刺客的叫喊声瞬时变了调。
那凄厉的惨叫声任谁听了都觉脊背发凉,偏颜宁坐在门口悠闲地喝着茶。
孟天辰背后的袍子早已湿透,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他直至此时才知道,之前满身杀气的颜宁根本不算什么。当前这个笑颜如花的才是真正的冷面阎罗。
孟天辰在内卫府任职已有三十余年,见惯了佛口蛇心之人,但如颜宁这般仙子面容恶鬼心肠的,他还是生平仅见。
在此之前,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一边露出如此温柔明艳的笑容,一边用出如此残忍至极的手段。
实在是,太可怖了……
若是从前他对颜宁还存有一丝轻视,但从这一刻起,他的内心里剩下的,只有恐惧。
“儿臣……”赵涟听到赵檀问话,一时未敢作答。
他迅速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除了今日当街争吵外,颜宁似乎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不知父皇所谓何事?”
“内卫府做事如此强硬,丝毫不顾及灾民感受,难不成你不知晓?”
赵涟把龙案上的一堆奏折丢到赵涟面前,“你自己看看,都闹成什么样了!”
奏折赵涟自是不能看的,他只能伏在地上默默承受皇帝的责问。
“此事儿臣知晓,内卫府做事是有些强横,可若不如此,恐疫病蔓延更甚。颜宁这样做,也是为了灾民着想,还望父皇息怒。”
赵檀似是也知道此中道理,并未多言,因为他提起这事不过只是个引子罢了。
“韩琳如今多受他外祖调教,做事沉稳了许多。此事上他对你助益甚多,你要好生感谢他才是。”
赵涟轻轻扣头,“是,劳烦父皇关心,儿臣记得了。”
“嗯。”赵檀点了点头,“起来说话吧。”
赵涟刚起身,赵檀便继续道,“听说你们昨夜捕得了一名刺客,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赵涟闻言心下一凛,此事他做的隐秘,必不可能泄露。
他心念电转,略一思索便知其中缘故。
若不是他这边走漏的消息,那便只能是幕后之人泄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