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自然是感谢,之前相处我以为我可以信他为人。”
“我此行没想到等我的是牢狱之灾,为难安叔身子没好,就为我奔走。当时的情形我以为我无法全身而退了,甚至叮嘱了探望的阿嬷,若我出事,瞒你秋闱后,再京城找你。”
“你打算如何瞒我?”纪见溪突然明白,“我临回来前收到的那些书信都是你在狱中写了交给阿嬷的?难怪,难怪……”
“抱歉。”纪见音敛眉,手炉的手微微用力。
“既已成往事,我也不再追究,只盼望以后你不再瞒我。”纪见溪目光灼灼。
纪见音静默良久才点头答应。
“我在狱中两月,消息闭塞,就在绝望之时,那个举人突然放弃追究我了,我就怎么离开了。”
“可等我出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连谢雨楼都没保住。”
“所以……富春堂是他做的?”
“嗯,顾耿耿将有技术的管事和高级绣娘全部一起带走,威逼利诱,带他们另立门户,也就是富春堂。康京以及其他寄售的布庄,以我的名义单方面终止合作,将他们订购的布匹全部毁坏。”
“在我出来没多久,又传出我香料铺子香料有问题,他从我这里购置的部分导致客人身体不适,有造假嫌疑……”
一桩桩一件件,纪见音像一只向前不断挥舞翅膀的蝴蝶,以为跟在自己身边的是另一只蝴蝶,却没发现那时伪装过的蜘蛛,只为将她推进早已编织好的网中。
“等我无力回天时,顾耿耿其人却消失于天地,”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1)顾耿耿,本是个好名字,其人倒与之完全相反,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纪见溪嗤笑,“但其实我一直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我们家也不是巨富,他们这样精巧的设计为了什么?他们是不是要找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就在我们手上?”
“我们能有什么?谢雨楼已经被他们拿去了,还有什么,难不成是这宅子?”
“或许是,但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没找到。”
“此话怎讲?”
“若是找到了,你应该没法活着走出牢狱,正是因为没找到,所以他们要再跟着你,去找到那个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们俩现在还不知道。”
“有道理,难不成是父亲母亲留下的什么?他们去得突然,未来得及告诉我们?”
纪见溪点头赞同,而后舒展了身子,叹道:“若不是家中萧瑟,我还真以为这是一场梦呢。”
“谁说不是。对了我听阿嬤说,这些日子你将房契地契都整理出来了,你有何打算?”
“你这是要做甩手掌柜?”
“鬼门关上都走了一遭,自然要听医嘱。于大夫说我要养好身子,首要是减少思虑,我看你这段时间事情处理得都还不错,那你就放手做,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等我养好伤了,我东山再起也不迟。”
“好,那就说定了。”
纪见溪伸手握拳比向纪见溪,等人握拳来碰。
“那些我都看了,我觉得有两样不能卖,那便是在渭州的祖宅和书坊。”
“祖宅我理解,书坊是为何?”
“我其实也不确定。关于那间书坊的账目并没有在你给我的那些里面,而是我在书房的暗格中找到的,那间书坊并不赚钱,都是靠父亲接济得以存活,账目上的数字都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笔,而且它的地契、房契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但字迹看着又像是母亲的。”
“上面的名字是?”
“楚嫖。”
“这是皇姓,你在康京可有听说此人?”
纪见溪摇头,“但此人名字倒是和你纪娇娇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纪见溪小字娇娇。
“此话何意?”
“母亲常言你名娇娇,是希望你长成乔木一般挺拔的女子,而此人单字一个‘嫖’字,取得便是这潇洒之意,都是机器美好的寄托,不是吗?”
纪见音愣怔一息,莞尔道:“既有如此缘分,那这书坊确实卖不得。”
“我也觉得如此,带你身子好些,我们就去渭州吧,一探那书坊究竟。”
“好。”
“那我带你下去吧,省得爬梯子。”
纪见音点头,握住纪见溪手的时候,拉了一下他。
“见溪,你放弃科举当真不悔吗?”
纪见溪一愣,而后笑道:“你都知道生命诚可贵,何况我也是鬼门关走一遭的人呢?与其在这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努力,不如做好眼前的。”
“当真?那毕竟是不止八年的努力。”
“当真。我回来时站在甲板上,看着它穿过一望无际的湖,走过热闹的码头,有种恍然的感觉,这才发现这些年我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你若是真的想好了,那我便不再问了,所以最后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不悔吗?”
“不悔。”纪见溪仰头,灿灿星河映入眼中。
“对了,前些日子见你跟阿嬤在鼓捣如意珠,如何了?”
“或许人已经收到了。”纪见溪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