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门口,段寄云看着两人牵着马消失在路口处,才回神向前与门口衙役说了自己所来目的。
县令从收到消息时候就吩咐过了,这几日临近段寄云上任日期更是每日念叨,见着人了就把他好好带进来。
这不到最后一天了,听到纪见溪一说,连文书都没核验,就领着人向里走,迫不及待让他看看这收拾三遍后焕然一新的衙门。
“钱大人,杜师爷。”壮班值守的人将人带到便离开了。
钱县令本还和杜师爷检查仪容,听了衙役的话,转身瞧见一个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男子款款走来,在自己不远处站定,躬身作揖,知道身边师爷提醒了,县令才反应过来。
“段将……”,钱县令感觉到身后衣摆一动,才意识到称呼不对,咳了一声,悠悠改口,“段大人。”
钱县令又向人要了文书交给杜师爷核验,确认无误后,才领着人认地方。
段寄云在朝中遭遇钱县令自然一清二楚,可明眼人都知道,刻下不过是暂时太平了。
去年北燕遣皇子带队来大周议和,虽然最后事情没有拍板,但几年和平至少是有的。
段寄云是秦王和林家大公子至交,再加上他哥哥一层关系在,还是皇帝真正意义上的学生,与他们天子门生实在不同,
如若是北燕有任何风吹草动,朝廷征召,段寄云定是投袂而起,擐甲执兵。
这段寄云贬是必然要贬,就算他带的东西少,走得人家多,可几人会在贪污案风潮刚结束,余韵尚在时候携礼上门,这不是顶风作案又是什么?
他此番被贬于大多数官员是杀鸡儆猴,对他自己应当是皇帝刻意下放来历练,不过从二品官到九品官,云泥之别,想来皇帝也是气狠了。
钱县令是第一次见段寄云,他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轻俊朗,举止若水,除去战场厮杀出来的戾气外,并没有年少成名的跋扈张扬。
单论官位变化如此之大,还能处变不惊这一点,钱县令自愧弗如。
青年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往那里一站便是风景。
钱县令自认自己年轻时尚有几分姿色,说亲时候媒婆都踏破门槛,姑娘见他三分含羞。
可和段寄云站在一处来,难免自惭形秽。
上次见到如此颜色还是不久前公堂上的纪见溪,对于貌美男女,总会分神记上一二。
若单论相貌,纪见溪还要略胜段寄云一筹,只是他与段寄云霜刀藏锋不同,似青竹沐雪,琼林玉树。
钱县令家中尚有待字闺中的姑娘一位,在段寄云来之前,他本盘算起纪见溪。
那日公堂对证,纪见溪不矜不伐,有三分成大事的底色。
只可惜可惜啊段寄云来了,那纪见溪是个连秋闱都没过的苦秀才就有些不够看了。
若是真的攀上了这门亲事,到时候皇帝气消了,段寄云被征召回京,他钱家可不就跟着一起飞升了!
段寄云自然不知道不过见面几息,眼前的钱县令就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段大人,我和杜师爷带你在公廨中走走,了解一下情况。”
钱县令侧身,伸出一只手臂,邀人同行。
都被贬到这个地方了,段寄云自然也懂规矩了,哪会直愣愣走,也作礼请钱县令先走。
段寄云谦逊的态度颇合钱县令心意,更是想将人笼络。
“本来应该由前任县尉带你并交接工作的,只可惜他早两月就敢去别的地方赴任了。”
对于这件事,钱县令心中还是不忿,上任县尉还是个举人“大挑”来的,上任比自己还少两年,竟然先被调走了,不知道是攀上了什么大人物!
钱县令不经意向后乜了一眼,心中稍稍平和不少,古人言“塞翁失马”并不是没有道理。
段寄云自然注意到钱县令的目光,微微颔首。
钱县令引着人到正堂,首先入眼的就是“明镜高悬”的牌匾,屋子各处人不算多。
“渭州和临县青州都毗邻明州,前朝和大周建立的前几年还在明州辖下,独立划分出来也不过二十多年。”
“这里还有些老人遇到事喜欢求助明州府,两地离得也不远,日出出发,脚程快傍晚就能到,雇马车甚至可以当天去当天回。”
钱县令以为段寄云才从边关回来,对这样的事情自然知之甚少。钱县令又打定主意要结交段寄云,知道的事情自然详尽介绍。
三人向后入退思堂,里面还算热闹,衙役在调解争吵的两户人家,另有官员穿梭其中,行色匆匆。
“渭州已经独立出来,明州府的人自然不愿意解决问题,大多数案子都会直接打回给我们,这种乡里纠纷自然也是,要是大案子,我们这边也会报上去,那边重申后复审。”
“这两户是当时修房子时候,有道公共沟渠,谁都想多占点,为了房子几毫厘时常来闹。”
钱县令看段寄云瞧着那两家人看,以为他没见过这类琐碎小事,便多解释两句。
边关荒苦,段寄云时常会看见两户人或者几户人因为一捧米或是一个蛋这类蝇头小利闹到不可开交,倒是没想到富庶许多的渭州也是如此,只是东西不一样罢了。
这类事情段寄云还“有幸”参与过,不过他一般充当两户人家争抢着摆道理的冤大头。
回想到当时的无措,这有可能还会变成未来的家常便饭,段寄云难免蹙眉。
钱县令自然是注意到了,心下担忧自己给段寄云留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向杜师爷使了个眼色。
杜师爷几步上前,与衙役耳语几句,见衙役离开,又转身呵斥两户人家。
剑拔弩张的氛围霎时消散,都知道再这么闹下去,非但没有好处说不定还得吃牢饭,脸上挂了笑脸握手言和,在其他地方再暗自较劲。
送走两户人家,退思堂安静不少,也显得轩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