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善才肠子再直都反应过来了,这会儿压低了声音问着,“你是说有诈?”
杜海点了点。
“那真账本都在哪里?”家愣子巴眨着天真水灵的眼睛问着。
杜海扶额。宋佼那厮是怎么信誓旦旦和他说克扣军饷最好查的?这断袖家的哪里是帮手,分明是后腿。
“你先拖着吧,我另外打探打探。”杜海只得道。
“那有劳海兄!海兄真是位佳人!下次请海兄吃饭!”家愣子高高兴兴拍了拍杜海的肩膀,转过身低头看了看他的账本,又蔫了吧唧的叹了口气离开了。
毕竟兴高采烈熬了几个大夜查出来的是假账,料想打击不小。
杜海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也不知道东方言去了哪里?舟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一个方向。
点禄司不远处的小巷子口立着不起眼的普通小马车,杜海走了过去。
东方言正笑看着他,拉他坐进了车里,玩笑道:“来得巧了海公子。”
“来得不巧。”杜海看着一脸玩味的狐狸,摇摇头。
“找我何事?仁书已成,怕有缺漏?”东方言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一瞥那是风情万种。
这才像是美人,杜海想。
他装样子恭维着:“东方兄神机妙算,杜某甘拜下风。”
“哪里是下风,让东方某借一借海公子的西南风,如何?”
杜海挠了挠头,他像是一个差生想要绞尽脑汁跟上魁首的思路,这魁首也不提点他,就是看热闹等着他。
若是去信池厦,跟他说三年前南粮西送的事,池厦是池灏义子,哪怕如今再叫他南粮西送,估计他也愿打愿挨啊。
不过他愿打愿挨,底下人可不这么想。
他还不一定愿意,池家能独大不是没道理的,必然有计。他若不愿意,是否要像杜海一般呢?再说他也不是池灏亲生儿子。
更或者,他直接看穿了圣上根本不会追究三年前南粮西送的事,不踏入这个圈套呢。
不对,南粮西送只是一个小点,重点还是杜海手里编写的仁书。
关键看池厦怎么回复。
他不了解这个人啊,想不到根本想不到。
杜海深思了许久。
东方言看他这样,笑出了声,“叫西粮南送如何?”
“我刚跟善才说完那南粮西送的旧事不要在圣上面前提起。”杜海苦恼道。
等等。
庇南城一众可能只知道军饷粮草被那些朝堂走狗克扣,可不知道粮草其实是往西运了啊。
若是提及为了弥补损失让西粮南送,他们不就知道了是池家勾结朝堂走狗害的他们当初吃不饱穿不暖。下面有了二心,上下有了裂痕,这庇南城的守将池厦,不换也得换。
可是他要如何去提呢?信只交到池厦手上啊。
若是交到池灏手上呢?用满口仁义道德劝他去“将功补过”呢?无论愿意与否,最后肯定有人借机会透露出去。而且这事看似完完全全无关乎朝堂和那位,看起来就像是杜海一头铁得去撞,心疼庇南城的士兵们。
“想好了?”看见杜海抬头,东方言笑问。
杜海也笑了笑,不过是苦笑,“希望春狩时池家不归朝。”要不然到时候被猎的就不知道是兔鸡狐鹿还是他杜海了。
“哈哈哈,吉人自有天相,何况是佳人。”东方言一把揽过了杜海的肩膀,调笑着。
“偏偏天妒红颜,谁人不知。”杜海故作娇嗔得捶了东方言的胸膛一下,“账本呢?如何去查?”
若是拖太久,对张善才不好。
东方言摇了摇头,“不好查,钓着鱼呢。”
杜海懂了,今日早朝怕是用了一个饵。
“谁说一定要查了。”杜海蓦地想起了宋府大火案,“便来个毁尸灭迹叫他百口莫辩。”
哪怕没有账本,烧一把火足以烧到他身上,说他欲盖弥彰,打算毁尸灭迹,有何不可。
“那自然也成,不过需要契机。”东方言可是几手抓起,自然也想到了,看了看杜海。
“那我回去想想,再会。”杜海跳下了马车,在大街上晃荡,坐在了一家医馆门口。
他是常客了,倒不是因为生病,而因为时常坐门口看哪些人家贫苦,抓不起药看不起病,用钱帮一把。
反正那铜板银子,他要多了也没什么用,整日就把脑袋别裤腰上呢。
一见他,一些小孩子就围了过来,也不嫌弃医馆药味浓了,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叫着:“哥哥!海哥哥!”
扛着糖葫芦的老温就挪过来了,喜笑颜开,“公子,可是和往常一样?”
杜海点了点头,准备掏铜钱,温老头就连忙摆了摆手,把肩上扛的一把子糖葫芦都塞给了杜海。
“我以后不来卖了,特意等公子呢,这是最后一趟了,送给公子的,谢谢公子倾恩。”
杜海扛着糖葫芦看着老人蹒跚离开的身影,有些感慨,又看向了有些沉重的小孩子,无奈边分着糖葫芦边问道,“你们还喜欢哪一家的糖葫芦,叫他来附近晃一晃?”
“海哥哥好些日子没来了,温爷爷六日前就在这里等着了。”
“那我一直不来,让温爷爷一直等着,你们一直有温爷爷的糖葫芦吃,怎么样?”
小孩纠结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也不好。”
分完糖葫芦还有剩的,杜海就去巷子里晃了晃,招呼着:“景琉,景琉。”
“有什么事?”还不到杜海腰高的小孩儿窜出来,脏着一张脸,冷淡得看着来人。
“来,这是先付的工钱,事成之后还有其它的。”
“不喜欢甜的。”景琉握住了那五根糖葫芦,道。
他今年十岁,原也不叫景琉,是京都里的流浪儿,偏巧就是在十岁饥肠辘辘还发高烧的生辰时遇到了杜海。
他讨厌生辰,他生下来就是活受罪的。
可是这位漂亮温柔的公子不嫌弃他,给他吃饭带他看病,时不时就来看他,跟他说他真厉害,小小年纪一个人活着,有时也让他帮点忙,还给了他名字。
虽然他依然像流浪狗一样睡大街,却觉得自己已经有家了有主子了。
“好好好,你的朋友们总应该喜欢吧。”杜海笑着摸了摸景琉的脑袋,“下次给你带德全的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