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尔”没理他,只是揉了揉手腕,扶着就近的山壁慢慢坐下。
“所以你到底是谁?”光团青年抱臂站着,光晕让他的面容不大清晰,更是看不出他的表情。
但听他语气,似乎并没有生气或是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别再用什么求生系统来糊弄我。”
“你还是那么聪明。”蓝发青年笑笑。
“你认识我。”对方说。
“对。”那个人单手撑着脑袋,表情惬意。
“那我又是谁?”
那个人没回答他,只是指了指边上的史昂,问:“那一鞭子下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我想救他。”
“结果呢?”
——结果呢,你救成了吗?
——没有…被你阻止了。
他沉默地望着那个“维克尔”。
“别这么看我,”那个人摊开手,神色淡淡,“就算我不出手,你也照样救不了他,不是吗?”
“面对现实,你无能为力,”那个人嘴角的笑很淡,“所以,维克尔——你有什么资格质询问我?”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让你训练吗?”他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很慢地起身,然后走到维克尔面前。
他叹了口气:“因为现在的你根本不堪一击,连最基本的生存都做不到。”
他目光悠长,似乎在透过这个灵魂看其他的什么。
他的食指虚虚地描摹着这个灵魂的轮廓。
“还有……你没有鸠占鹊巢,你就叫维克尔。”
维克尔感觉到朝着自己的方向海水铺天盖地而来,他下意识偏头闭眼想避开。
“你看,你还是会逃避,”温润嗓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却是很刺耳,“你面对不了它。”
青年按着他的肩,没让他动。
这人阖上眼,轻轻抵着维克尔的额头:
“在你自己强大之前,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
维克尔做了一个梦。
他眼前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像是那种老电视机在“滋啦滋啦”着雪花。
天空灰暗,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站在地上,动了动脚,好像踢到了什么。
他的动作随即一顿,目光下垂。
有什么液体渗进靴子里,靴子湿透了,遭罪的是他的双脚。
他能感觉到一脚踩进水里的怪异感。
地是猩红的,是那种被鲜血浸透的红色。呼吸一口,进入鼻腔的都是浓浓的铁锈味。
脚边的是一颗脑袋。
脑袋上的毛发稀疏,隐约可以看见所剩无几的头皮。他的眼球深深凹陷了进去,只剩下渗人的黑洞洞的眼眶。嘴巴张着,嘴唇已经腐烂,白森森的牙咧着,幸运地没被风化。
维克尔移开目光,随即看到了一支胳膊,一个脚趾,大半块有点像头盖骨的骨头……
一眼望去,地上还有很多是完整的尸体,有成骷髅的,也有仍是新鲜的呈活人面孔的。
他们的姿势也都不同,但无一例外死去时都十分痛苦。
他们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现在都死了,痛苦地结束了这短促的一生。
维克尔觉得自己应该会被吓得疯掉,但是他并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地面对满地死尸,他内心一片死寂。
自己无感,这一点让他有点惶恐。他努力地想让自己产生“恐惧”的情绪。但是他只剩了个满心悲凉,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硕大天地间,除了自己以外,似乎没有另一个呼吸了。
他站着在这满目猩红的天地间,渺小得像一个小黑点。
但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点了。
融入血红里,根本看不见。
他兀然揪住胸口前的布料。
那应该是个质地不错的衬衫,此时被他死死得揪皱了攥在手心,仿佛是落海者唯一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