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任曦是被饭香惹醒的,她推开雕花木窗,瞥见庭院中凌恒正与素敏师姐对弈。晨露沾湿他鸦青广袖,执棋的指节在曦光中泛着冷玉光泽。
素敏见她醒来便招呼着拉着任曦到膳堂坐下,谁知凌恒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也坐了下来。
任曦心中嘀咕:还真能装,仅仅只过了一晚上就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师妹发什么愣?这些菜啊都是你三师兄做的,他手艺极好,你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素敏夹起翡翠虾饺放进她碗中,而后忽然握住任曦的手腕,又低声道:“师妹可知,护心鳞在南海...是定情之物?”
青瓷相击声惊破凝滞的空气,任曦回神时,凌恒已撩袍落座身侧,松柏冷香混着药香丝丝缕缕缠来。
“怎么是这种眼神?”白玉汤匙“当啷”碰在冰纹盏沿,凌恒将琥珀色的金丝燕窝羹推至她面前,任曦盯着盏中倒影,他修长食指上的墨玉扳指正压着盏沿龙纹,恍惚间与昨夜对付魔修时,扣在她腕间的手的温度重合。
“师兄的护心鳞...”她以箸尖轻点,盏中泛起涟漪,“听闻北海鲛人泣血百年方凝一片?”
凌恒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在妖界我功力被封,碧阳宗弟子和我能平安归来皆是多亏了你,这护心鳞理当给你做谢礼。”
“既赠予你,便是认定值得。”他忽然倾身,腰间缀着的玄铁令牌轻撞案几,“倒是师妹这探究的眼神,莫不是要验验真假?”
“怎会,既然师兄给了那我便收下,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
“何事?”
“你昨晚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是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吗?”任曦故意问道。
凌恒执壶的手腕微滞,壶嘴悬着的玉露凝成珠串坠入盏中:“你可是昨晚听见了什么?”
“昨晚你说了些胡话,但是后来师姐将我赶走了,之后师兄你可是又说了什么?”
凌恒似是舒了一口气,干笑道:“没再说什么了,昨夜犯了癔症胡说罢了。”
任曦还想说些什么,藏闵却在此时进入,他今日似乎心情极好,见到凌恒笑道:“呦,好小子还没走啊?”
“藏闵长老。”凌恒瞬间端正身姿,双手捧盏行了个弟子礼,腕间暗绣的蟠螭纹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凌恒似乎对师父格外恭敬,可他老人家不过是个藏书阁长老,按理来说凌恒不必如此敬重。
“丫头,想什么呢?”
正思索着就被藏闵问道,任曦只能停止思考回道:“师父,我…我在想如今我还没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
“哼,才想起来啊!”
任曦有些窘迫,“我已经想好去哪里找了,我今日便去!”
藏闵不言,饭后将任曦叫到了书房,随手掏出几本小册扔到了桌上。
“这个是我专门给你挑的,你看看你想修习哪种?”
吃一堑长一智,任曦将几本小册拿起翻看了起了,心有余辜道:“师父,你不会又要坑我吧?”
藏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警惕性提高了不少,放心吧为师没有理由再骗你一次。”
也是,任曦这么想着,心放了下来,只是手里这几本剑法她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怎么?没有你想学之术?”
任曦有些为难,只听他又说:“那不若让我听听你想学些什么?”
任曦倏地跪下虔心求学:“这些不过是镜花水月,终究成空之术,求师父教我真本事!”
“念你虔诚好学,我便遂了你的愿。”藏闵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眼中满是欣慰:“这两本是我此生精华所在,你且选一本去修习,无论哪一本都可助你得道成仙。”
风云十三式,不知为何,任曦被这本牢牢吸引去了目光,起身后缓缓将其拿起勾唇道:“我选它。”
“你可知此术极难悟透,需得苦练才是啊。”
“师父,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学。”
藏闵满意地笑着说:“去吧,命数已定,你的剑已经在等你了。”
残月隐于墨云,夜枭掠过枯枝。任曦将玄色斗篷裹紧三分,靴尖碾过青石缝间凝结的霜花。
穿过一条狭窄的暗巷,暗巷尽头的斑驳石墙上,饕餮纹在月光下泛着诡谲青光——这便是黑市的入口。
“倒是个雅致的门脸。”她屈指叩在兽首浮雕的獠牙处,灵力如游丝渗入砖缝,符文微微发亮,石墙发出沉闷轰鸣,向两侧退开时簌簌落下经年积灰,露出幽邃向下的石阶,霉腐气息裹挟阴风扑面而来,间或传来锁链拖地的铿锵声还有夹杂着的隐约喧闹声。
任曦握紧袖中的匕首,缓步踏入黑暗。这是一片地下洞穴,岩壁上嵌着幽蓝的萤石,映得整个空间鬼气森森。阶梯尽头,豁然开朗——两侧挤满摊位,兜售着见不得光的法器、丹药、妖兽骸骨,甚至活体灵宠。蒙面的修士来来往往,低语声像毒蛇吐信般窸窣作响。
“上好的玄铁剑!斩妖除魔如切腐木!”
“千年蛟龙筋,炼制捆仙索的最佳材料!”
“蚀骨散,三息毙命,金丹期也扛不住!”
任曦侧身避开撞来的驼背老妪,那婆子怀中陶罐渗出黑血,腥气中混着腐肉味道。她屏息疾行,腰封暗袋里八百灵石硌得她生疼。
任曦的目光扫过摊位上泛着血光的兵器,眉头微皱,这些凶煞之物与她在碧阳宗学习修炼的清正心法正好相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