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要我脑袋的时候,可就来不及了,再者说,我的脑袋搬家也就罢了,总不能连累了郁白。”赵权转头看着方永贵笑,“我这府邸里的东西都没用了,你瞧瞧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了去,我那小兔子和鹦鹉你帮我顾着些。”
“你打算怎么办?”
赵权沉吟道:“先让人找两具尸体来,待圣驾走远了,一把火将王府烧了,来个死无对证。”
方永贵捂着胸口,乏力地坐到榻子上去,“我缓缓,我缓缓。”
赵权和方永贵掰扯了一下午,黄昏时才脱身。
江郁白谎称在屋里睡觉,把奴才都打发了出去,赵权推门进去,走近床榻,才见他正在叠衣裳。
几件衣裳、几件小物,再有几副汤药,就是江郁白所要带走的全部。
赵权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畔轻声细语道:“圣驾二月初三出发,你初五离城,先往西南面走,到达绀槐州边境,再往瑶湖州去,如此到达瑶湖州差不多在三月中旬,恰好与南巡队伍避开。”
江郁白揉了一下心口,“非要我先走吗?”
“方永贵办事不牢靠,我留下拖延一阵,待旁人发现端倪,你也已经走远。”赵权叹气道,“你听话,跟着邢家兄弟上路,我很快就追来。”
江郁白摸着手里的籍契,担忧道:“这假籍契当真不会被识破吗?”
“这是从户籍处领出来的,称不上伪造,我在瑶湖州置了产业,契书你也一并带着,邢家兄弟你可信任,但也要留几分心眼,印鉴自己收好了,我在钱庄里存了些银两,你需要时就去取。”
江郁白不由愣了愣,“为什么说这些,你不来吗?”
赵权扬起灿烂笑容,见他眼里一片迷蒙,吻了吻他的唇角,“我很快就来,往后我生火,你做饭,咱们也过一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天气好的时候就一起去踏青,下雨时躲在屋子里包饺子,天冷时就搂着午睡,你说好不好?”
“嗯,好。”江郁白心间的雾霾时不时聚拢,又时不时驱散,可见赵权满面笑容,心里也有了几分憧憬与祈愿。
*
二月里,江郁白带着新的籍契,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跟着邢家兄弟悄悄出了城。
赵权佯称他病重,太医嘱咐不能着风,便关着屋门不让奴才近身伺候,饭菜送进屋子里,端茶递水也均是赵权亲自动手,他素有爱妻如命的名声,又惯是不讲规矩,奴才们虽有几分狐疑,却也不敢贸贸然进屋。
王府里各处都在议论,称江郁白中秋回来后便一病不起,冬日里未曾养好身体,年后更是病情加剧,怕是回天乏术了,王爷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恐怕也已神志不清,迟早要跟着去了。
孟春等人惴惴不安,尤其虞尽欢,十多天不曾见到江郁白,心中属实担心,熬了鱼片粥送来,赵权却不许他进去,虞尽欢在院子里徘徊,隐约见到江郁白的身形在窗前走过,他逗留片刻,稍许安了心。
赵权端着鱼片粥进屋,囫囵吃了半碗,冲崔路道:“过几日你就可以回去了,答应你的银子如数给你。”
崔路颔首:“谢王爷。”顿了顿又迟疑问道,“王爷,不会杀奴才灭口吧?”
赵权忽而抬起头来,冷冽的目光投向崔路的脸,阴沉道:“你若胡言乱语,不仅是你,所有崔家人均要脑袋落地。”
崔路呼吸一紧,回道:“奴才一定谨言慎行。”
他在这屋子里住了十天,与赵权朝夕相处,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是天潢贵胄卸下伪装后的真面目,没有往日与奴才们调笑时的轻松惬意,也没有乱发脾气时的酣畅淋漓。
真正的赵权惜字如金,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惧,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带着刻骨的寒意,让人遍体生寒,不敢靠近。
赵权倚在罗汉床上,微阖双眸,指尖无意识地触摸腕上的串珠。
二月中旬,御林军冲入贤郡王府,奉旨将其押入宗人府,原因不详。
赵权便知道,天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