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外看去,何七见着那个跟她对视了一眼的男子正向马车这边跑来,神色激动,也不怕被马车撞上,一路跑到了车前才肯停下来。何七这才看清,这男子的面庞与卢氏及其肖似,想必这就是她的四舅卢文云了。
因着方才在卢文风那儿发生的事,何七对这位舅舅也生出了些许戒备之心。不过这卢文云看着比卢文风要年轻许多,或许是还没有成婚的缘故,脸上还带着些青春的朝气,并没有愁苦之感。
“四弟!”见着许久为见的四弟,卢氏不等马车停稳,便急急起身下去了。她嫁去临江那年,卢文云不过还是稚童模样,扎着小辫,身量还没她高。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卢文云已经是大变样了。即便如此,卢文云那一声四弟,卢氏便立马将人认了出来。
“长高了……变成大小伙儿了……”卢氏抬手抚摸卢文云的发顶,记忆里都该是她俯身去摸卢文云的脑袋,现在卢文云已经比她高出一大截来了,原先总围着她吵闹的弟弟一下就变成了面前的俊朗郎君,真是令人唏嘘。
“大姐姐,先前收了你的信,我便算着日子在家中候着,今日一听到外头有马车响,我便知是你来了。”卢文云亦是神色动容,眼眶红红。他上回见大姐姐还是在二哥的婚仪上,那时卢氏已去临江有几年了,刚生下何明镜。她回京城来参加婚礼时,脸上虽擦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但依旧是掩饰不住的疲态。今日再见她,精神似乎比上回好些,可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卢氏现在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与他印象中那个大姐姐已相去甚远。
“镜姐儿,七哥儿,快来见你们四舅舅。”卢氏回头,招呼何明镜与何七上前。两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卢文云将两个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道,才道:“大姐姐,他们都长得极像你,方才在马车上看到七哥儿探出头来,我还以为是见着了你。”
卢氏笑了,道:“就数你贫嘴,七哥儿如今才多大?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你还尚在摇椅之中,如何能记得我那时是什么样子?”
卢文云亦是笑道:“如何不记得?从前的日子,我一点也不敢忘,先不说这些,大姐姐,先进来说话,娘还在里头等着咱们呢。”
提到母亲,卢氏又是心头一紧,虽说那病已经治好了,可不知母亲现在如何了,赶紧随卢文云进了院子。
卢文云这院子只有他与他娘二人居住,却是一两进的院子,比卢文风的要大上许多。过了垂花门才进地内院,院中有垂柳,正逢春日,随风摇曳,柳叶尖拂过树下的躺椅。何七略略扫一眼这院子,竟觉出了几分林子鹤那山中野居的闲适来,但更多了几分家常,叫人有种莫名的安宁之感。
推门而入,从明间进到里头,之间一头发银灰的老太太正手持透镜,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的书,看得入神,连这屋子里头进来了许多人都毫无察觉。
“娘!”卢文云喊了一声,老太太没反应,他又抬高声音道:“娘!您瞧谁回来了!”
“什么?”老太太这才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书,眯着眼望向门口的方向。除却卢文云,还见到一个十分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身影,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看了半晌,才用带着颤抖的声腔道:“我儿!”
“娘!”卢氏几乎是扑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跟前,“娘,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能回来看您!”
老太太用粗粝的手捧起卢氏的脸,摇着头道:“我的雪儿,你受苦了,你受苦了啊……”母女两分离十余年,此刻终于得见,卢氏哪里还顾得上两个孩子还在,只伏在母亲的膝头上哭泣,卢文云在一旁瞧见,也忍不住暗自抹泪。
待娘两哭够了才停下来,老太太瞧见一直在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孩,手指着道:“是镜姐儿…和七哥儿。”
“是,是他们,快过来,见过你们外祖母。”卢氏擦了擦眼泪,声音还依旧哽咽着。
“明镜见过外祖母。”
“怀珮见过外祖母。”
老太太抹了泪又开始笑,一手牵过一个来,道:“好,好,都是干干净净,标标志志的人儿,名字也是好名字。”转头又问卢氏,道:“怎么从前的信里只说是七哥儿,从不提他的名字。珮为君子所带,怀珮便是胸有君子之德,你为何从前也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