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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酸与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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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枝来到三楼时,月光正从云层探出头来,洋洋洒洒照在露台上。

这是一个极大的露台,占据三楼近乎三分之二的面积,但并不空旷。因为被老板种满了草植,还仔细铺了一条石子甬道,月洞门上绕着一圈勤娘子,现下是夜晚,气温低,花朵全部收拢了,在风里翩跹着,像是在同人招手。

甬道旁是正当时令的素菊与月季,还有几株开得尤为出色的夜昙。风掠过,清雅香气随之浮动。

明月枝站在甬道上,环视了一圈,心道难怪不轻易对人开放。若是她将一个地方打理得这般好,也不会舍得人随便进来的。

提着老板给她的灯笼,明月枝按照老板的嘱咐踱行至窗口。

阁楼里没点灯,窗牖倒是半开着,明月枝有些嘀咕。

虽说老板希望他们仔细着些,倒也不必仔细到这种地步,连灯都不点了。

“东方既白?”她叩着窗牖,唤了一声。

没人应声,明月枝轻轻推开窗。

房中没有人,但有十分浓重的雾气,特别是临着窗的这片地。

视线往下,临着窗口的那面墙旁放有一口缸,当是某种白玉做的,月色流淌在上,泛出温润而剔透的光,可见价值不菲。

毫无意外,这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这个小镇上的东西。

所以明月枝拎起手里的灯,从窗外探进去,照在白玉缸上。

旋即却见她倏地变了脸色。

“东方既白!”

窗棂上掠过一道影,快得像闪电。

明月枝从水中捞出湿漉漉的小龙蛇,手中滚烫如握火炭,似乎是整个人都烧糊涂了,方才他整条身体都在往玉缸底下沉。

明月枝小心托起小白蛇的脑袋,将他放在这白玉缸边缘上。

这白玉缸内部早被被蒸出了热度,伸手进去都是滚烫的,唯边缘一段还有一圈晶莹冰层尚未融化,并在不断散发着冷气。叫人从上头看出这白玉缸原本的功能,显然本该是可以制冷的灵器。

不知道这人究竟在里面待了多久,竟在这本可以滴水成冰的灵器中烧出了一缸滚水。

明月枝用指腹轻探他的软腹,稍微冷静了一点。气息虽然紊乱,但还是强劲的,身体也会自主往她手边靠,好似她的手是比这白玉缸更凉爽的东西。

一接触到她的手掌,整条龙都变得活泼了起来。覆着雪鳞的头不停在她手心里蹭,两只顶端呈现渐变焰色的龙角也顺着脑袋弧度往后贴进她掌间。这对玲珑精致的角上有晶莹的细小绒毛,在指缝间戳出细密又柔软的痒意。

只是无论明月枝怎么唤他,他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明月枝看着已经从手心借力成功攀上自己无名指,进而绕着自己无名指不断盘蜷,并成功将无名指缠住后无论她怎么戳都不再动弹的小龙蛇,心中掂量不出东方既白究竟是因为太难受而无法睁开眼所以给他什么他就爬什么,还是因为温度太高把脑子烧坏了所以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思考了一会儿,明月枝决定放弃这个无聊的问题。她想先给东方既白喂点血,但毕竟现在的东方少主只是一条一尺都不到的小龙蛇。尝试几次无果,明月枝怕弄巧成拙,不敢再费劲去捉他下颌。

只好继续盘弄着,沿着那条像用胭脂笔绘出来的脊线慢慢按压,指尖轻勾他柔软的颌下。似乎是舒服,他的尾巴尖摇了好几下,而后身体缠得更紧了。

明月枝看见有细碎的曜蓝星光在他关阖的眼帘间闪烁。

东方既白是在一片让他忍不住一再沉睡的、沁人心脾的清凉中挣扎着睁开眼的,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浅语,呢喃声声。血液中的躁动渐渐舒缓,意识早就回笼,却因过分贪恋这片清凉而迟迟不愿动弹。

他睁开曜蓝双目聚焦在三寸外,白玉莹莹里照出一张隽秀清华的脸。

那人正以膝抵地,半跪在白玉缸前,双手合拢,低眉俯首,将他细瞧。

他就这样被她掌在手心里。

东方既白眨眨眼帘,身上好像又起了热度,不难受的热度,却令他悄悄蜷起尾,继而有些不自在地将尾巴压在了身下。

想要抬起头说话时遇到了阻力,是龙角还被她捏在指间,身体上还未散去的某种奇特触感很容易就让他回想起方才在那一片清凉中筋骨舒软如飘飘然乎不知所以,乃是因为他整条龙都被她拢在手心里盘搓过——轻拢慢捻似的盘搓过。

只想到这一点,身体便倏然僵硬起来,连鳞片都不敢挪动。

“现在要先喝点血吗?”明月枝用指侧轻勾了一下已经从她指节上滑落下来的尾巴尖,想帮他把尾巴搭上去。

“……”

将将从热潮中清醒过来的东方小少主听着明月枝方才那句话,仰头看着明月枝勾起他尾巴并搭在他颌下的手指,在想明月枝是不是准备让他抱着她的这根手指头直接生咬。

“能换种方式吗?”他眨了眨曜蓝双目,顺便重新将被明月枝扒拉上去的尾巴尖垫回到身体下面。

他的确是直接喝过明月枝的血,但无论玄微宗的谕师们过去是怎么形容钟暝山的。他并非真的茹毛饮血,抱着生啃这种方式对他来说还是挺挑战道德底线的。

而且东方既白其实并不喜欢过于浓重的血腥味。

听着东方既白的答复,明月枝愣了一下,什么换种方式?

她不是很明白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指头,旋即又见缠在她无名指上的小龙蛇盘旋往上,以欲与她平视的方式道:“有松花茶吗?你在玄微宗喝的那种,挺好闻的。”

这个时节没有荔枝了,不然再放几颗荔枝也很好。

曜蓝双目炯炯亮着,东方既白试图让明月枝明白他的想法,又用尾巴尖戳了戳她的掌心。

力度像是在挠痒痒,明月枝轻眨了一下眸。

“没有,只有放了山楂煮出来的茶水,你要不要喝?”她想起方才被她丢在一旁的攒盒,低眸看了一眼,里面的茶壶没有歪,茶水也没有漫出来。一时又在想现在回去再用山楂煮茶来不来得及。

“要我喂你吗?”最终,明月枝还是看向了房间小几上客栈老板准备的茶盏。

现在的东方少主显然已经清醒,应当不会弄巧成拙了,她很乐意为他效劳。

再次用手轻刮小龙蛇颌下的软鳞,又捏了捏还窝在她手心里的尾巴,心道这手感未免有些太好了,让她想起从前练功不得进展去翠星湖里捏水释放压力的时候。

不过东方少主的尾巴显然要比水流更让人上瘾。

下颌处传来痒意,东方既白挣扎了一下。

这动作实在有失体面,更不成体统,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清醒。

可他的身体好像不听他使唤,不争气地非要顺着明月枝手指勾动的方向移动。

旋即明月枝看见小龙蛇吻部轻轻张合了一下,似是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便只听得水声响动,眼前倏地闪过一道光,明月枝忍不住阖上眼,似刹那间有雪山被清晨日光照耀,雪中有松柏盈盈,微风拂过,淡淡柏子香浮动在鼻端。

室内亮了起来。

明月枝转头看向房内,那人支肘托额,倚在临窗榻边的小几上,烛火映出他眉目间的苍白,颊边却有一团淡淡红晕,看向她时,目光总是不自觉斜侧几分。

明月枝挑挑眉,有些讶异,素来不可一世的东方少主这会儿好像是在不好意思?

但明月枝自认是个厚道人,轻易不会去揭别人的短。

所以她只是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旋即提起歪在窗边的灯笼与攒盒,若无其事地走向他。

“你怎么不早说?”她说的是他发病的事。

她还以为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至少离他下楼去找她的时候并不久,现在看来恐怕早就开始了。

东方既白没有回答。

掂量他可能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明月枝只好先将攒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掐诀点燃小几上的红泥炉,攒盒里是一套天青色茶具,还是她下山那会带出来的。

“白日里你还在生气。”东方既白用火箸拨开炭火,面上的尴尬之色已然褪去,声音却还是哑着的。

“嗯?”这个解释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稀罕,喉咙里挤出一声气音,明月枝不咸不淡地笑道,“可是少主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害怕我生气的人吧。”

这话是在刺他,东方既白微勾唇,烛灯下他唇边的弧度并不明显。

“唔,可能…是不怕的吧?”他闷闷笑了一声,将泥炉上客栈准备的茶壶拿下来,又挽袖去接明月枝手中那只天青色的茶壶。

“但还是会想…万一你觉得我是在博可怜怎么办?”

烛火被风吹动,光晕在墙壁上摇曳,像是连他的声音也一并曳长了,显出影影绰绰的情态来。

明月枝提壶的手一顿,挑眉看他一眼,指腹堪堪擦过他来接茶壶的手背。

她垂下眸,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茶壶里面本就有煮好的茶水,放在泥炉上温上一小会儿,很快又热起来。

明月枝倒出一杯茶,一道灵力扎破指尖。

一滴两滴…这一次只能滴出来五滴血,皮肤上那个细微的小孔在顷刻间便已愈合,明月枝又面不改色地在指尖划了一道更长的口子。

“好了。”她晃了晃水杯,这套茶具是她早前在玉清谷做外门弟子时手工做的。不算精致,但胜在体量大,杯子约莫有人手一握那么高。

血珠晕开,混在茶水里,很快就淡了。

山楂不比荔枝味浓,她特地摘了二十多个,洗净后一股脑全部塞进这个茶壶里了,又加两大把绿茶,煮了大约有半刻钟。

虽然徐问微说这山里红是甜的,但她知道,山楂这种果子无论之前有多甜,煮熟后——

都是酸的。

明月枝将杯子推向东方既白,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在他拿起杯子时朝他笑了一下。

她本就生得好看,此刻烛火幽微,她笑得像月下海棠成了精,轻易便能摄走人的心魄。

东方既白眉心一跳,迅速撇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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