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的理想型,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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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飞,寒风呼啸。
炉火噼啪作响,秒针“滴答滴答”地移动几格。
昏黄火光在飞鸟泉脸上微晃。她仿佛被人点住了某个穴位,整个人僵成一塑雕像。
她的凝滞,让炼狱杏寿郎少有地乱了方寸,内心七上八下地打起鼓,在慌乱中强行扭转话头——
“——如果我那样说的话,你会如何回答呢?”
这次,是轻松的,带有玩笑意味的口吻。
雕像被重新注入生命,僵硬地移动起来。
飞鸟泉将那杯原封未动的大麦茶放回去,手越过桌子,素白的手指微屈,在少年脑门上轻轻一弹。
“这样回答。”
她垂下眼去,很快收回手,将其拢进衣袖里,半倚上窗橼,留给炼狱杏寿郎一个云淡风轻,毫无破绽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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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屋敷耀哉的籍卷里,记载着这样一位猎鬼人。
与其说他是人类,不如说是‘狼人’更为贴切。他身披兽皮,长着人类的躯干与头颅,四肢末端生的却是巨大的狼爪,嗅觉与听觉也十分灵敏。
鬼杀队成立初期,产屋敷的先祖在寻觅有志之士时,曾在深山里被他所救。在那个没有呼吸法的年代,他的力量与速度便已经远超常人,赤手空拳地将袭击产屋敷的恶鬼撕成了碎片。
他似乎并不喜欢与人相处,对于鬼杀队当主的邀请也无动于衷。太阳升起后不久,待鬼灰飞烟灭,他便几步蹿入林中,没了踪迹。
在消失前,他仅仅留给产屋敷一句话:
‘鬼舞辻不仅是人类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
产屋敷的先祖对他的身份毫无头绪。籍卷中写到,与他最为贴近的存在,是奈良时代民间奇谈中的‘妖怪’。传说这些妖怪平日里以飞禽走兽的形态隐匿于山林,偶尔幻化为类人的模样时,无论是外观还是身体机能,都会不同程度保留动物形态的特性。
单就她这条右腿而言,飞鸟泉觉得自己确实可以被称作‘妖怪’。
她并不厌恶自己的右腿。
它比左腿强壮有力得多,坚硬的鳞皮比细嫩的人类皮肤更能承受击打,就算受了伤也能很快愈合,末端的钩爪更是战斗的利器。
她能在鬼杀队活跃至今,起码有一半是这条腿的功劳。
话虽如此,飞鸟泉还是选择用绷带完全包裹住腿上的皮肤。在得到能够隐藏鹰爪的西式长筒靴后,即便长期蜷缩跖骨常常让她的右脚在脱下靴子后疼痛难耐,她也再没穿过一次木屐。
现在认识的人里,目睹过她右腿全貌的,只有桑岛老爷子和曾卸下绷带为她检查的香奈惠,连杏寿郎都未曾见过。
尽管飞鸟泉一直提醒自己没必要在意他人的看法,但长久以来,那些日复一日落在右腿上的针刺般的探寻视线,不免会在夜深人静的某刻让她感到深深的自卑与不安。
接受永村和也的告白时,飞鸟泉还不到十五岁,还对爱情抱有天真的憧憬,认为它能战胜一切恐惧与偏见。
恋爱,结婚,甚至生子……和永村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这些事情,她都曾短暂地遐想过。
她对永村付出了一片真心。所以,自从她在他面前卸下腿部的绷带、却换来对方的一脸惊骇,她便再也没考虑过这些事情。
入队这些年来,飞鸟泉不是看不懂那些偶尔会被递到她手上的情书,也不是感受不到某些男队员落在她身上的钦慕视线。
对于这些浮于表面的好感,她从来都不予理睬。
就算她能够做到对自己的与众不同欣然接受,飞鸟泉也不相信会有另一个人能够毫无芥蒂地爱她。
没有结果的事,还不如不开始。
有时,飞鸟泉会突发奇想,如果是炼狱杏寿郎这样善良炽热的人,是不是就会接纳她。
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几个月前她还从未想过要和他发展这种关系。
几个月后的现在,飞鸟泉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允许自己和他发展出这种关系。
这么好的杏寿郎,值得和一个正常人家的女孩相守一生——
就算他的人生不能平安顺遂,也至少该像普通人那样平淡幸福。
这些飞鸟泉通通不能给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存在,也不知道自己会何时死去。
更何况,她还没能想起飞鸟医师,也未能找到杀害他的鬼。若是想给那位医者一个交代,她的前路必定荆棘丛生。
这条路,她一个人走就够了。
她会履行在瑠火阿姨墓前立下的誓言。杏寿郎永远会是她爱护的学生,疼惜的弟弟。仅此而已。
她喜欢他。
所以她不可能耽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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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玩笑只允许你开一次,下次不许再开了。”
飞鸟泉斜靠在那儿,睫毛垂下,遮住暗波涌动的金瞳。再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皆被敛去,只剩强行拼凑的平静。
“倘若再有下次,我会代替你父亲把你踹出去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