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中,心情依旧沉浸在被学校裁减的失落与迷茫之中,那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仿佛度日如年。
这一天,刚调任公社中心小学当校长的占校长派人匆匆赶来,那人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说道:“占校长有事找您谈,让您务必到我们学校去一趟。”
看着他急切的神情,我心中虽疑惑,但还是跟着他一同前往。
踏入公社中心小学的校园,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充满生机。
操场上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教学楼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重。
我被带到占校长的办公室,占校长热情地迎了上来,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他示意我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之华啊,你愿不愿意来我们学校工作?”
我听后,心中猛地涌起一股希望的热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当然愿意啊!”
能有机会继续从事教育工作,对我来说无疑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占校长见我答应,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接着说道:“我一直想在学校搞一个武术队,培养孩子们的身体素质和坚韧意志。我知道你在原来的学校就把武术队办得有声有色,所以想请你来当教练。而且现在时间紧迫,想让你马上来上班,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制定训练计划,挑选合适的队员等等。”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武术队在我的带领下蓬勃发展的景象。
然而,占校长也深知此事并非一帆风顺,他皱了皱眉头,面露担忧之色,说道:“我担心你们大队不放人啊。这样吧,我派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和你一起回去找大队干部商谈。教导主任姓张,也是张家大塆的人,说不定能说得上话。”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心中对占校长的细心安排充满了谢意。
于是,我和张主任一同踏上了回大队的路。
一路上,天空中偶尔飘过几朵乌云,仿佛也在预示着我们此行的艰难。
张主任在途中提到,他正好想顺便回家看看,他的妻子和儿女还在老家张家大塆,是农村户口,在当时被称为 “半边户”。
他眼中流露出对家人的思念,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在那个时代,“半边户” 的生活有着诸多不便,他常年在学校忙碌,对家人的照顾实在有限。
我们首先来到大队张书记的家,张书记家的院子大门半掩着,我轻轻推开,和张主任走了进去。
张书记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脸的不悦,看到我们进来,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我礼貌地打招呼:“张书记。”
张书记哼了一声,说道:“学校的事不归我管,周副书记也不管学校了,现在是交由大队会计管。”
他的语气中还带着未消的火气,显然还在为之前在公社大会上受批评的事耿耿于怀。
无奈之下,我和张主任又来到大队会计家。
大队会计和我是本家,名叫古玉化,我一直尊称他为 “玉化叔”。
他家的房子在村里算是比较宽敞的,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们走进院子,玉化叔正坐在堂屋门口的椅子上。
张主任满脸笑容,十分客气地对玉化叔说:“玉化同志,我们学校想聘请之华老师做代课教师,同时帮我们学校也搞个武术队。您看,能不能请你们大队支持一下我们的工作?”
玉化叔听后,并没有请我们坐下的意思,自己慢悠悠地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接着说:“那不行!我们没有下放他,我们只是要他补一补劳动。”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向别处,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张主任看他那副强硬的架势,心中明白一时半会儿说不通,便不再多说什么。
我见状,心中一阵失落,对张主任说:“算了吧,我们走。”
我们转身朝门口走去,这时,听到玉化叔在里面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想得美,还越整越好了,从大队小学还搞到公社中心小学了。”
他故意把嗓音提高了一些,接着又说:“不怕你有本事,再有本事也打不过佛爷的巴掌心。”
那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让我心中一阵刺痛,我知道,在他们眼中,我似乎成了一个不安分、想往上爬的人,却忽略了我对教育事业的热爱和执着。
与张主任分别后,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也在为我叹息。
我走进屋内,父亲看到我回来,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关切与询问。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与无奈,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着我的讲述,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原本平静的眼神中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他气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嘴里大骂道:“玉化这小子,简直不是人!平日里看着还像个人样,没想到办起事儿来这么绝情!”
说罢,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急促地踱步,脚步沉重而有力,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通过这踱步发泄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念叨着玉化叔的不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愤怒与鄙夷,对玉化叔这种不近人情的做法感到无比愤慨。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中心小学的占校长第二天上午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我们大队。
只见占校长身形不高,但非常精干。
他留着一头板寸,发根根直立,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那方正的脸庞上,两道浓眉犹如利剑,此刻因赶路而微微皱起,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目光如炬,透着十足的威严。
他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但却十分整洁的中山装,脚下一双黑色布鞋,虽简单朴素,却难掩其身上那股雷厉风行的气质。
占校长性格向来直爽,做事风风火火,这次也不例外。
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大队后,没有丝毫耽搁,径直朝着玉化叔家走去。
来到玉化叔家院子前,大门敞开着,他大步流星地跨了进去,脚步坚定有力,仿佛脚下的土地都在为他的到来而震动。
玉化叔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看到占校长进来,他微微坐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占校长几步便走到玉化叔面前,双手叉腰,胸膛微微挺起,那架势犹如即将出征的将军。
他声如洪钟,开门见山地说道:“玉化同志,我是中心学校的校长,不是来征求你们意见的,我是来通知你们的。从今天起,之华老师就是我们学校的代课老师了,我已经上报公社教育组,公社教育组已经批准了。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就去向公社书记反映。”
他的语气坚定而强硬,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迸发而出,在院子里回荡,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狠狠地钉在了玉化叔的心头。
说完,占校长不等玉化叔做出任何回应,便转身大步迈出院子,那矫健的步伐,带起一阵微风,只留下玉化叔一脸惊愕地坐在躺椅上,不知所措。
顺便介绍一下这个占校长,他的火爆脾气在全公社教育界那可是出了名的。
老师们私下里聚在一起时,常常会说起占校长的种种事迹,尤其是他教育孩子的方式,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据说,他的三个博士儿子都是在他严格甚至有些严厉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
就拿大儿子占兵来说,如今已是美国一所世界知名大学的终身教授,在学术领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