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蹲在地上哭了许久,穆成雪陪在他身边不停用手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他有时候怀疑云朝真是水做的,就这么一会儿,滴滴答答把自己的衣袍哭湿了一大片。
“我……我当初不是故意这么与你说话的。”
“我知道。”穆成雪说,“我一声不吭离开,你怪我是应当的。”
当初是他对不起云朝。
穆成雪拜入天霞阁后师尊一直将他拘在山上修炼,他心中惦记云朝,有一晚上趁着楚流云醉倒偷偷跑回了江宁。
他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了。云家外院的厢房里,八岁的小男孩儿躺在冷硬的板床上,和黑狗依偎着酣睡。
穆成雪没叫醒他,他坐在走廊上等了云朝一夜,想和他好好告个别。
最后却来小孩儿一句别管我。
“我不怪师兄,你当时一走就是两个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回来找我那天我其实特别高兴。”
只是他当初年纪小,一连两个月不见经常找他的大哥哥,他以为穆成雪也讨厌他,不想见他了。
小孩儿又要面子,当他听见穆成雪说自己要离开很久之后云朝几乎气疯了,又失落又难受又委屈,穆成雪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去,只知道自己以后要很长时间才能见穆哥一面。
他跟穆哥耍脾气,说不要他管。
“莫要再哭了,”穆成雪抽出一条手帕递给他,“我陪你去莲筹殿。”
云朝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起身,还未等站稳,两眼一黑再次失去了知觉。
穆成雪抱着云朝回房的时候楚江还在他屋子里待着,不待楚江发问穆成雪便道:“哭得太厉害,身上灵力紊乱晕过去了。”
“又是灵力紊乱,”楚江拧着眉头,“师尊带他回来的时候好像也乱了一次,在南海的时候有过吗?”
“嗯。”穆成雪把他放在自己的床榻上,自己坐在床边为云朝疏导灵力。
细细的痛感从手指流向全身皮肉,穆成雪不可自控地抖了抖指尖,“在南海晕过两次。”
楚江神色凝重:“等师尊回来带他去一趟三水府。三番五次这样,我觉得不单单是灵力紊乱造成的。”
“也好。”穆成雪这些日子翻了不少书,云朝这样的情况他也闻所未闻。
三水府的道医或许会有办法。
*
“阿嚏!”
春日夜里不像白日里那般暖,宋一定幽幽转醒,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娘的,楚江穆成雪那两个不要脸的居然连衣服都不给他加一件。
因为双手被绑在身后,宋一定连抹鼻涕都做不到,脸上难受的厉害,他忍着恐惧荡了荡麻绳,试图将自己荡到树上。
“吓死了……”
云朝蹲在穆成雪窗外捂着胸口说。
他白日为了甩开穆成雪故意装晕,本来想等着师兄把他带回房后自己偷偷去找舟昱行,谁承想穆成雪居然守了他整整一日。
好不容易熬到穆成雪睡着,又想起来院子里还绑着个宋一定,云朝不敢走大门,只能翻墙离开。
半夜三更,整个万重山都寂寥无声,连平日里最有精神的猴子都挂在枝丫上睡过去了。
他循着记忆来到莲筹殿,听说舟昱行与皇族关系匪浅,院子比虚生之海那儿的宫殿气还派。就连院墙都比天霞阁高上不少。
看着就比楚流云有钱。
不对,天霞阁所有长老应该都比楚流云有钱。
“这些人也太没警惕心了。”
云朝不禁在心里诽谤,这么大个莲筹殿连个守夜弟子都没有,火烧屁股了这些人都不一定能救得过来。
不费一丝力气,云朝翻过院墙稳稳落在院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撞见。
他想,若是他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来都不会有人发现。
云朝走进长老院里,密密麻麻的桃树一棵紧挨着一棵,他小心拨开低矮的桃树枝,循着院子里唯一有亮光的房间走去。
“嘭”的一声,云朝直直推开了寝殿的正门。
舟昱行盘坐在矮榻上摆弄阵法,听见门口的动静头也不抬地说:“天霞阁弟子夜里到我莲筹殿做什么,楚流云让你来的?”
云朝大踏步走进来,待他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不自觉呼吸一滞。
当初在万重殿里他怕冒犯冒犯了长老不曾敢正视舟昱行一眼,只记得他长相冷,气质也冷。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见到舟昱行的相貌。
他可能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师尊结为道侣了。
舟昱行明显刚沐浴过,他并未束发,湿漉漉的乌发散在身后不断往下滴着水珠,面容清俊疏离,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
和穆成雪不同,穆成雪面色清冷,可眼里却带着和他这个年纪所不符的清冽单纯,旁人看了顶多说他一句木头脸。
可舟昱行不同。
云朝不合时宜地想,若是天上真的有仙人,想来就该长这幅模样,多看两眼都是亵渎。
当真是个妖孽!他就是用这张脸蛋勾引师父的,不要脸!不讲师德!
他在心里骂舟昱行,半点口德不留。
云朝忍着怒火,张口质问:“李前辈的坟冢,是你毁的?”
屋子里隐隐泛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舟昱行终于舍得抬头看他一眼。他起身走向云朝,发尾上的水珠落在地面上沾湿了地板,他却半点不在乎,任由湿发打湿衣衫。
“此事楚流云已经问过我了。”
“是不是你!”
舟昱行用那双不似活人的眼睛看着他,似是不解他为何这般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