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荣的夏天是很显眼的。
大厅的落地窗前有一颗高大的槐树,遮挡住大部分的阳光。浓墨重彩的绿还是洇进来,把窗边的那架钢琴也染得深浅不一。
边风怜在射击馆呆了一上午,司机把她送到清荣门口的时候,日头正烈。瞥见院子里停着的越野车,边风怜把墨镜勾下来,确认了一眼。
大厅里,边菱正坐着,一本厚厚的心理学专著压住她雪白的裙摆。她面前站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看样子,两人“相谈甚欢”。
前台的护理师先看见走进来的人,喊了声“二小姐”。
边风怜点头应了,二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那男人笑嘻嘻转过身来,满脸写着“我是二世祖”几个大字,可不就是陆玉堂。
“你去哪鬼混了,还得菱菱姐在这等你吃午饭。”
边风怜看了一眼边菱:她姐每天雷打不动在那沙发上看书,怎么就是在等自己了?
“你来干什么?”
她不答反问。
陆玉堂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
“我来求收留呀……”
说罢,他颇为讨好地朝着边菱笑笑。
陆玉堂一向混账,如果不是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爸妈都能睁只眼闭只眼。这回被赶出家门,应该是干了极其混账的事。
护理师拿过来两盘切好的水果,边菱示意边风怜过去坐。
“你又犯了什么事?”
边风怜说着,把墨镜勾在T恤领口上,迈步走了过去。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玉堂看了眼盘子,立刻哀嚎:
“菱菱姐我芒果过敏啊——”
盘子里总共就两样水果,苹果和芒果。
边菱面不改色,指了指苹果。见边风怜在她对面坐下,又把芒果往她面前推了推。
她姐的眼睛亮亮的,很期待似的。
很少有人知道,边风怜不喜欢吃水果,只有芒果偶尔会尝几块。
陆玉堂面带幽怨地叉苹果吃,对上边风怜探究的眼神。
“我谈了个男朋友。”
边风怜差点把嘴里的芒果吐出来,边菱倒是不太惊讶,只是略有些担忧地看向边风怜,似乎是怕她呛到。
“你认真的?”
陆玉堂点头:“当然。”
“来之前,我已经去退婚了。”
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少爷性格,好不容易在国外读完了高中,死活不肯再往下读。柳惜想让陆玉堂像自己一样学法,他也不愿意。问他想做什么,他说要在家里吃喝玩乐。
最后他爸只好说,如果不读法,那就跟韩家的女儿定下婚约。
陆玉堂二话不说选了婚约。
“本来这件事还能徐徐图之,不知道谁跟我爸妈告了密。这下可好了,不仅有家不能回,就连我男朋友都不让我进门了。”
边风怜沉默了几秒,然后道:“那你真可怜。”
陆玉堂答应父母,会在两年内考出律师证,否则他和男朋友的事情还是要玩完。
“早知道我那时候就读书了,靠我现在的脑子考律师证不是开玩笑呢么。”
边风怜嗤笑一声:“有什么区别吗?”
陆玉堂顿做捂胸受伤状看向边菱,边菱无奈笑笑,显然很赞同边风怜的观点。
“行行行,就你是大学霸。”
说来也奇怪,和边风怜从小玩到大的这些富家子弟里面,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苦哈哈地在读国内的高中。虽说她成绩优异,但出生在边家,这样的路其实大可不必走的——太苦了。
也许是边寒望女成凤,早早给她定了S大的金融专业,似乎是准备培养出个经济学的专家来。
从边风怜考入重点高中的时候开始,边寒就为她安排好了后面的每一步。似乎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无可挑剔。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夏日,边风怜递交了柏林艺术大学的留学申请。
她似乎对自己被妥善安排的人生还有异议,因此做了个大胆且勇敢的决定。她当然不会预料到:不久的将来,也有人做出了一个决定——
让这一切还是付诸东流。
同时,受着边寒所安排的命运裹挟的边菱,正在一次次推脱不掉的聚会中选择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她不愿惊动远在柏林的母亲,也不愿惊动任何一个可能帮助她摆脱这种命运的人。
她开始有意识的减少吃东西,经常不吃药。
终于,看着体检单上被标红的数字,边菱实现了第一次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