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已经把窗帘拉开了一些,病房里面洒进柔软的光线。
边风怜从醒过来就在等她姐,只要有人开门就撑起脑袋去看。
看见边菱进来的时候,她立刻红了眼睛。
“你干什么去了……”
边风怜开口,嗓音沙哑。
车祸的前一刻,她都以为从柏要伤害边菱,担心得要命。
边菱受不了她这样,走过去握住边风怜没受伤的那只手,上面还挂着水,因此她握得很小心。
那人把头转过去一点,故意不看边菱,只露出脸颊一侧。
生病的人总归是要敏感些,也更像小孩子。
边菱俯身过去,把她的头发整理好,又亲了一下边风怜的脸。
不是羽毛般的轻吻,而是重重的,响亮的一个吻。
边风怜愣了愣,转过来:“你别以为这样……唔。”
嘴唇上又被重重亲了下。
边菱抿着唇,眼睛是亮的。
这下反倒是边风怜害羞起来,她红着脸咳嗽一声,眼神飘远。
“再亲一下。”
嘴唇上又被湿软覆盖,但只是很快的一瞬。
边风怜觉得不够,想伸手扣住她的脑袋,奈何两只手都抬不起来,只好继续要求:“亲久一点。”
边菱这会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她,干脆跪到床板上,离她更近。
她一边手肘撑到边风怜耳旁,一只手捧住她的脸。
边风怜眼神飘回来,看见她姐瓷白皮肤上显眼的黑,心惊肉跳道:“你胸口上是什么?”
边菱的衣服被护士换成了她的家居服,领口本来就宽松,一俯身更是什么都能看见。
她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领口,脸上顿起两道飞霞。
边风怜以为是什么皮肤病之类的,语气严肃起来:“给我看。”
黑色刚好附着在那个换心留下的伤疤上,这让她不得不重视。
有什么后遗症会跨越那么多年吗?还是什么别的病?
在边风怜的注视下,边菱红着脸解开扣子。
一颗又一颗,直到肋骨下面那颗。
范围居然这么大吗?
边风怜的神情紧张起来。
见边菱不动了,她着急道:“打开给我看看啊!”
这话说的活像个急色的女流氓。
说着边风怜就要起身,因为胸口撕扯的疼痛“嘶”了声。
边菱看不得她疼,回头看了眼病房门,闭着眼把衣服拉开。
“我……”
“……靠。”
边风怜整个人都呆了。
原本在边菱胸口上近二十厘米的伤疤,已经看不太明晰了。
取代它的是一个黑色的十字架纹身。
边缘的红色证明这个纹身存在的日子不超过三天。
这样浓郁的黑和她白得透明的皮肤形成了强烈对比,反而比原本的疤痕还要让人心惊。
救赎、牺牲、爱与宽容。
耶稣为人类受难,边菱也想为边风怜受难。
于是她在胸口画下一个不可消弭的十字架,标明自己永远忠诚的对象。
这十字架严肃而庄重,和边风怜手腕上那个一模一样。
边风怜从后脑到脚趾尖都是麻的,强烈的情绪席卷了她身上每一个细胞,引起的战栗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圣洁的天使为她打上醒目的黑色烙印,从此无论前往天堂地狱都不会和彼此走失。
在疤痕上滋生的爱意也许真的罪孽深重,只觉得疼也甘愿。
边菱没敢和妹妹对视,低头扣扣子。
她听见边风怜说:“我疼。”
过去的伤口已经腐烂生蛆,但我却迟钝地以为那终将愈合,把心脏缺失的疼痛幻化为伤疤愈合的隐痛。
边风怜在姐姐询问的目光中闭了闭眼。
她和边菱笨拙地去重复对方的人生轨迹,用近乎疯狂的态度去体验对方的痛苦。
姐姐失去心脏,她就在年复一日的隐痛里承受爱意腐烂的折磨。她自认罪孽刻上十字架,姐姐也甘愿受刑。
爱和恨是否从来就是同一种东西?
如果血缘是心脏无法完整的原因。
她只好把边菱揉进身体,两个人共用心跳和呼吸。
“亲亲我,姐姐。”
边风怜黑沉沉的眼睛又流出眼泪了。
边菱抵着她的额头和她接吻,边风怜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像只被暴雨困在屋檐下的可怜雀鸟。
姐姐温热的手接着她的眼泪,践行着母亲关于爱的定义。
[如果真心爱一个人,就该在她哭出声之前,擦掉她的眼泪。]
“再叫一次……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