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神秘人单膝跪在兰翎面前,姿态谦卑至极。他抬头仰望兰翎,眼中闪烁着敬畏与关切交织的光芒,沉默片刻后,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恭敬地问道:“不知世子殿下这十年间,一切是否安好?”话语间,由于内心深处的激动与紧张,他的声音微微颤动,透露出隐藏在心底的深沉情感。
兰翎并未立刻以言语回应,他环顾四周,确保在狭窄的巷弄里并无第三人在场,随后才伸手将神秘人扶起。在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兰翎轻声说道:“随我来。”
神秘人听闻此言,随即紧随兰翎的步伐向巷子深处走去。
夜色中的微风轻轻吹拂着巷子里的两人,兰翎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坚定,而神秘人则紧紧跟随其后。他们走过曲折的巷弄,避开繁华的街道,来到了一个静谧且偏僻的院落。
来人正是兰翎儿时的玩伴,曾经在草原上和他一起无忧无虑地穿越时光荏苒岁月的呼衍齐。
呼衍齐在这个世界上可以算得上是兰翎曾经最为信赖、亦是最为亲密的好友,他们之间的情谊犹如亲兄弟一般深厚。
当时,呼衍齐的父亲呼衍罕,是兰翎的父亲兰麒手下的二十四长之一,他也是对兰麒最忠心的草原部落首领。
呼衍氏,作为匈奴四大贵族之一,曾经在草原游牧部落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强大的势力。然而,随着匈奴内部权力争夺的日益激烈以及连年的天灾,呼衍部落的辉煌逐渐黯淡,势力范围日渐缩小,影响力也随之衰弱。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背景下,呼衍部落面临着生存的严峻挑战。
呼衍罕,作为呼衍氏的首领,亲眼见证了家族和部落的兴衰变迁。在兰麒死于权力斗争后,他深感痛心,也意识到呼衍部落要想在匈奴的内乱中求得生存和发展,必须寻找新的出路。于是,他毅然决定带领那些在战乱中幸存下来的部落族人,跨越草原,踏足中原之地,寻求新的家园和生存的机会。
他们跨越重重困难,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中原扎下了根。呼衍罕带领族人们适应新的环境,学习农耕技艺,种植庄稼,并借鉴绥汉人的经验进行牛羊圈养,逐渐稳定了下来。
对于呼衍齐和他的族人来说,朔方郡的瘟疫意味着一个巨大的商机。由于疫情导致牲畜数量锐减,市场需求却因为人们对于肉类和乳制品的刚需而愈发旺盛。呼衍齐深知,这是一个将自家饲养的牛羊卖出天价的绝佳时机。为了能够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他立即召集族中精英商议对策,并亲自率领一支精干的队伍前往朔方郡探查实情,以期能以实际行动为族人寻找一条生存和发展之路。
“翎,还能看到你真的太好了,感谢长生天的庇佑!”呼衍齐望着眼前这位儿时的挚友,心中充满了感慨与庆幸。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向北方拜了一拜,那是长生天的方向,也是他心中神圣的象征。
看着呼衍齐那双深邃而真诚的眼睛,兰翎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这是他十年未曾流露过的真情,那份隐藏在心底的情感波动,在这一刻出现了松懈。他微微颤抖的眼眶中泛起了点点红晕,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你的家人可都还好?”
呼衍齐听闻此言,原本坚毅的面容顿时笼罩上了一层悲伤的阴影。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沙哑地回答道:“我的母亲和弟弟,十年前在草原上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兰翎听闻这个消息,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来安慰的,只能让人自己慢慢去承受。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呼衍齐,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呼衍齐见兰翎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兰翎的父亲也在十年前那场权力斗争中失去了生命,兰翎也因此背井离乡、流离失所长达十年之久。现在他们都已经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来到了今天这个局面,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于是乎呼衍齐强行振奋起精神,揽过兰翎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短暂而实在的拥抱。“好在我们都还活着!”他声音坚定地说。
兰翎拍了拍呼衍齐的肩膀,“是啊,呼衍,我们都还活着。”
“翎,你在朔方郡担任医士吗?”呼衍齐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和关切。
兰翎听罢,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十年前,当我从草原来到繁华的中原时,有幸遇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御医,他见我医术尚可,便收我为徒,悉心教导。如今,我跟随师父在太医院供职,专为皇室成员诊治疾病。这次朔方瘟疫肆虐,朝廷调派了太医院众多医士前往支援,我也在内。”
呼衍齐听闻此言,原本欲言又止的话语被他咽了回去。
呼衍齐原以为兰翎在朔方郡任医士,但他知道医士统一由官府管辖,可以根据医士个人意愿从一个郡县调换到另一个郡县,便有意邀请他到代郡,与自己的族人共同生活,彼此有个照应。然而,此刻兰翎的身份非同一般,他已是身为皇室御医的得意门生,且正身处长安——中原的政治文化中心,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呼衍齐的想法似乎被兰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微一笑,试图宽慰呼衍齐:“你不用担心我,我在长安一切安好。况且,医者应以救人为己任,即使身处异乡,我也绝不会孤单。”
然而,在这微笑背后,兰翎的心中却掠过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萧峣。想到这里,兰翎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和力量,或许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武帝项痹症的痛苦毫无预警地袭来,令他在这炎炎夏日中倍感煎熬。此刻,他独自一人躺在清凉殿的坐榻之上,这是这个月内项痹症第三次毫无预兆地发作。每次发作都如同烈火燎原,烧得他心志剧痛,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楚,犹如被烈日灼烧的干涸土地般焦裂。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滴都像是痛苦的凝结,顺着额头滑落,滴落在枕畔。头疼得仿佛要炸裂开来,那种强烈的疼痛,让他对任何声响都变得异常敏感,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甚至是自己心跳的回响,都仿佛能钻进他的脑子里,在空旷寂寥的头颅中不断回荡、放大,震荡着他的理智与意志。
每一次疼痛的悸动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刃,在他的意识空间里无情地割裂,那股锥心刺骨的痛楚不断地挑战着他的忍耐力,令他几乎无法承受这煎熬。这种无声无息的折磨让他几欲发疯。
御医边阙一早便来为武帝诊视过了,他对武帝的颈痹症了如指掌,深知这种病症所引发的头痛之剧烈,犹如刀割斧砍,让人难以忍受。为了有效缓解这种痛苦,边阙决定采用内服活血止痛汤剂的方法,其中主要成分是具有强大镇痛功效的延胡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