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考虑到武帝的个人偏好以及身体状况,边阙并没有直接采用针灸头部穴位的治疗方法。他知道武帝对于头颅部位使用针具有所顾虑,因此,他巧妙地安排了先煎制一副以延胡索为主药的活血止痛汤剂,并亲自监督,确保药效充分发挥。同时,为了进一步增强治疗效果,他还精心选取了肩颈部位的穴位进行针灸,并通过艾灸的方式对头部穴位进行温热刺激,以期达到通经活络、行气活血的目的。
尽管如此,相较于直接针灸头部穴位的治疗方式,这样的治疗方法自然会导致见效速度减缓。
按照边阙的交待,武帝仰面朝上躺在榻上,头部保持端正,颈部则垫着一个特制的圆筒状的“枕头”。这个所谓的“枕头”实际上并非用于支撑头部,而是精准地垫在颈骨之下,通过物理性的支撑作用,帮助移位的颈骨逐渐回归到正常位置,从而有效减轻因颈骨错位导致的头部缺血性疼痛。
随着药物逐渐发挥其疗效,武帝的头痛症状开始无形中减弱,这无疑为他带来了一丝宽慰。然而,尽管药物的作用在慢慢显现,但彻骨的头痛仍然如影随形,这让武帝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产生了一丝隐隐的担忧。
作为一位身处权力巅峰的帝王,武帝对权势的眷恋以及对死亡的恐惧,与普通百姓并无二致,甚至可能因为身处高位而更加深刻。他深知,即便是再强大的帝国,也难以抵挡时间的侵蚀和内部腐败的蚕食。因此,如果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对于大绥朝的未来、陈家江山的未来,武帝心中充满了忧虑。
毕竟,山川河流尚且会受到自然因素的影响而改变流向,更何况是一个国家的命运呢?
太子陈渊自幼便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性格特质,他的宽厚仁慈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照耀人心。俗话说“三岁看老”,武帝深知其子陈渊未来的潜力,坚信他日陈渊若登基为帝,必能继承先贤遗志,以德治国,成为一位备受百姓爱戴的仁君。世事如棋,布局错综复杂。武帝心中清楚,权力的诱惑犹如险恶的漩涡,谁能抵挡其诱惑,实乃未可知。
他忧虑的是,如果将来太子即位,其舅父柳枫和姨兄萧峣又手握重兵,那时候,江山到底是陈家的还是他柳家的,谁都不能保证。
但是,绥武帝毕竟不是小肚鸡肠的市井俗人,他深知自己的思维过于狭隘,竟然对忠心耿耿的柳枫产生了怀疑。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立刻停止了内心深处那些龌龊的揣测,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柳枫的为人,武帝最了解不过。他对大绥国和自己都忠诚至极,无论何时何种原因,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柳枫都会毫不犹豫地出生入死。这种忠诚和勇气,是绥武帝最为欣赏的品质。尽管前不久两人因为安忌的事产生了一些龃龉,但是,这并不会从根本上影响两人之间牢不可破的关系。他知道,只要自己需要,柳枫随时都会挺身而出,为了大绥国的利益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至于萧峣,他是绥武帝看着长大的。在柳枫的影响下,萧峣也成为一个有勇气、有担当的人。虽然他年轻,但他已经展现出了与柳枫相似的忠诚和勇气。绥武帝相信,无论将来谁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萧峣都会永远忠诚于大绥朝,为国家的繁荣和百姓的福祉而努力。
终于,太医院派往朔方支援边疆的五十名医者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历经艰辛地回到了长安。这一天,绥武帝在庄严而神圣的未央宫高门殿内,对这五十名医者进行了隆重的接见,同时对以萧峣、兰翎、翟敖和田誉林等人进行了封赏。
在这场朔方之行中,兰翎以其卓越的医术和无私的奉献精神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他从一名正七品医士,凭借实际行动晋升为了正五品御医,这是对他个人能力和努力的高度认可。
看着兰翎笑容背后的辛劳,萧峣心中满是欣慰与感动,他由衷地为兰翎感到高兴,这种喜悦甚至超越了自身得到封赏的快乐。
连日来因为舅父情绪低迷而寝食难安的情绪也稍稍得到了缓解。
从高门殿出来,萧峣和兰翎并肩而行。兰翎原本打算礼让萧峣先行,以示谦逊,却被萧峣笑着拒绝:“我们一起走走吧。” 兰翎感受到了萧峣情绪中潜藏的低落,他不愿给萧峣增加任何情绪负担,于是选择默默地陪伴着他。
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两人一路无语,直到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市中心。见萧峣还是沉默不语,兰翎把他带进了一家茶楼,为了方便说话,他们进入了一间清静雅致的雅室,随着茶香悠悠飘溢开来,气氛逐渐变得和谐。在茶香袅袅的氛围中,萧峣才缓缓开口,讲述起自己回到长安后所经历的事情。
“大将军现如今情况如何?”听萧峣说完,兰翎关切地问道。
萧峣顿了顿,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舅父现在的情况,不禁有些犹豫,“我......我也说不清楚,看起来比我刚回来的时候好一些,至少不是整天待在家里了,每天会去建章宫指挥士兵操练,但就是话少了,也不怎么笑。”
“请我师父看了没?”兰翎继续追问。
“没有,”萧峣摇了摇头,“舅父说自己身体没事,就是没精神。”
兰翎听闻此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莫不是心病?他转向萧峣,关切地说:“你若不放心的话,明天带我去大将军府上,给大将军请个平安脉?”
萧峣闻言,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深知太医院的规矩严格,况且兰翎刚升任御医之职,嫉妒眼红之人如过江之鲫,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私自出诊恐怕会坏了规矩。他坚定地说:“那也不行,不能让你破坏规矩。”
兰翎似乎看出了萧峣的担忧,他握了握萧峣放在桌上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朋友之间串门也是常有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理解和支持,让萧峣感到一丝温暖。
“可是......”萧峣的声音在喉咙里梗塞了一下,显然内心的挣扎与矛盾让他无法轻易作出决定。他的眼神游移不定,一边是对兰翎不顾自身的感动,一边则是对于可能带来严重后果的忧虑。
兰翎深深地看着萧峣,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犹豫和虚假,只留下最纯粹的决心和勇气。他抬起手来,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了萧峣的犹豫,言语掷地有声:“没什么可是的,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做事果断!即便是被发现了,又有什么关系,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这些虚名,唯一心之所向便是治病救人而已。”
“可是我在乎——”萧峣被兰翎的眼神和话语深深打动,但他仍然无法完全抛开内心的顾虑,他年轻气盛,对未知的未来既充满期待又饱含恐惧。他强行压抑住情绪的波动,握紧兰翎的手,声音微颤地说出接下来的字句:“我在乎你舍生忘死得来的回报!”
听到这句话,兰翎的眼圈不禁红了红,也许是被萧峣的情绪所感染,又或是冰封的外壳吹进了夏日的热浪,让他的心也有那么一瞬间炽热。他任由萧峣灼热的掌心包裹住自己的手,双眼紧紧注视着萧峣的眼睛,声音微哑地回应道:“若有事,我们一起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