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青果然面色沉郁地等在车里,其实,他在这儿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
他赌白妖精一定会出来。
——价值不菲的项圈说送人就送人,对方甚至曾是个猫贩子,如今小金果猝逝,白妖精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去见一面。
他赌对了。
瞧见白妖精苍白如纸的脸庞以及微微发红的眼眶,狮青不免觉得吃味。
假如猝逝的是自己,白妖精也会如此失意吗?
大概……不可能吧。
“是你干的?!”白爵士停在车门前,急刹将他的理智重新拽回脑海。
纵使狮青再蛮横,为争风吃醋而要人性命,说不过去。
但他还是要问。
“不是!”狮青回。
想了想,白又问:“可与你有关?!”
“无关!”
“……”
平白无故起了阵风,将夜里的凉气吹入白爵士黑色西装的下摆,他抬手撑住车门,于是手中立刻多了道贯穿掌心的压痕。
然后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你骗我……”
“我骗你,我的命给你!”狮青的语气毋庸置疑。
深深对视两眼,白提步坐入车内。
街道上安静得可怕,车子驶动的声音竟让空气有种沉甸甸的压抑错觉。
他们之间难得有这样沉闷的气氛,通常不是吵就是打,但狮青觉得,如果现在能打一打也是好的,至少比不说话来得要好。
半晌,白爵士把脸埋入手掌,接着他揉搓酸胀的眼眶,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怎么出的事?”
“是……是父亲下的命令,”狮青缓缓道,昨晚得了消息,他便立刻进宫了解情况,为的是能在此刻给白一个交代,“父亲怀疑,小金果是革命军潜伏在他身边的内奸。”
“哈,革命军,又是革命军!”
白爵士忍不住想要反驳,然而他猛然记起自己曾经历过的那场动乱,炮火连天的城市,屠戮无辜的恐怖画面。
“我仔细核对过证据文件,可以说父亲的怀疑没有错。”狮青如是陈述。
那是老国王精心布置的局,把几位秘书大臣叫进宫中,再分别给出有些微差别的“重大决策”,如此,泄露的文件便会清楚指认谁是内奸。
白爵士深吸一口气,定罪过程可谓清晰明了,但他依旧不愿相信金果会是革命党成员。
曾乖巧依偎在他怀里晒太阳的金果,被他欺负哭的金果,说想天天看见他的金果……
再见不到了。
“他……他去的痛苦吗?死前有没有受折磨?”
“……”狮青没有正面回答,想也知道,暴露后的内奸将会遭受多么残酷的刑讯逼供,“一枪打中心脏,死得很痛快。”
说话间,车子驶出城市,往郊野开,泥泞的道路使得车内上下颠簸,二人只得抓住车门内的把手才不至于被颠得东倒西歪。
约莫十来分钟,两辆车一前一后地穿过铁门,停在三面环绕着砖砌瓦房的院子中央。
只有正对面的瓦房里亮着灯,屋外守了两名军装。
金果的罪行连带着家族也跟着遭殃,所以别说是料理后事,就是帮着收尸的人都没有。
谁会愿意在这个时候碰一鼻子灰,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
因此在狮青进宫了解完事发经过后,看见金果的尸体被人裹了草席扔在一边,只等第二天运出去抛到荒山野岭草草了事。
于是他顺手把尸体带出来,带到这个远离城市的偏僻郊区。
瓦房后面的山里有座寺庙,兼做料理丧事的生意。
他们抵达的时候,瓦房内已经围着站了6个人。
个个面容哀戚,哭得双眼红肿。
这是个空荡荡的房间,中间只架了张木床,盖着白布的尸体就这么板挺挺地放着,勉强阔出金果的身体轮廓。
瞧见尸体前,映入眼帘的是白布上触目惊心的血痕。
并非鲜艳的红,而是发黑的深红,近乎棕与黑之间。
白布的尽头露出点金色,白爵士觉得那金色也跟着发黑,失去活力,一点也不像记忆里耀眼的、叫人移不开目光的明亮。
他试了好几次,才有力气掀开白布,露出金果苍白木讷的脸庞。
只露出个脑袋便叫他心中猛地一抽。
但见金果耷拉着眼皮,嘴巴微张,脸有点肿,皮肤因为失去血色而渗出点点紫斑。
然而再仔细观察,他发现金果的牙齿全被拔了,两边耳朵也不知所踪,但切口整齐平滑,一看便知是被利器给剪掉了。
这铁定是被折磨过的痕迹。
刑讯逼供者誓要问出关于革命党的任何有效讯息。
白爵士不敢再掀下去,于是他手里的白布尽数堆叠在金果的肩膀上,扇出浓重的血腥味。
有人放声大哭,是先一步到来的那几个人。
当中有两个白爵士觉得眼熟,他想了想,认出二人是当初陪金果来馆子玩的朋友。
一只三花,一只奶牛。
三花哭得最凶,被奶牛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另4个人也在抱头痛哭。
“金果不是……革命党,他是……被冤枉的……”三花抽抽噎噎地说,被旁边的奶牛咂嘴阻止。
这些人应是在宫里担任什么官职,金果的社交简单,能谈得来的,除了家里人,也就只有几个关系好的秘书部同事了。
“我知道,”白爵士垂下目光,替金果阖上眼睛,继而喃喃回答,“我相信他。”
不料奶牛突然话中带刺道:“相信?别是因为你得了他的好处才这样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