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一脸木然地站在原地,衣衫凌乱,发梢还在湿哒哒地滴着水。她心想,我怎么在这里,我刚刚想做什么。
岳峙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样。他现在只想冲上去把她护在怀里,带她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周雅言指着秦妙道:“岳侯,你看到她脸上那条疤了吗?你是不是也才知道她如此丑陋,她一直在骗你啊!”
岳峙沉默不语。他确实是才知道,她从前可能过得比他想象的还要苦。
秦妙心道,这下可能真的要完啦,无论是她皇帝姑父还是她老子来都完啦。她想了想又很释怀,至少结果也算遂意,就是过程难堪了些,不过也不重要了,再落魄的境地她都经历过,不差这一次的。
周雅言以为岳峙生气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冻得嘶哈不停,在旁边添油加醋说道:“容貌丑陋就算了。她都二十了,比岳侯你都大,性子还又疯又癫的,哪个儿郎受得住她啊。”
秦妙自我开解得很快,此刻也不心虚了。她狠狠打了两个大喷嚏,眼神直接略过岳峙,盯着他身后的周雅言道:“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刚像条落水狗一样被人捞起来,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你想干什么!你不许过来!”周雅言往后缩了缩,娇滴滴地唤着,“岳侯——你看她!”
“周娘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岳峙声音不小,落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虽然他们中有不少人都知道周雅言倾慕岳峙,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众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岳峙嫌弃地抽出手臂,“救你是我本分,但我有婚约在身,请你不要再来打扰。”
他解下大氅,快步朝秦妙走去,将她从脖子到脚严严实实地捂住。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方苍绿色手帕,开始给她擦拭头发和脸颊。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轻柔,甚至有些粗鲁,看得出来是憋了气的。秦妙不满地哼哼两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岳峙也不吱声,漆黑的眸子回瞪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改变。但是他很快就发现秦妙的皮肤很脆弱,脸上已经被他搓红了一片,他这才放轻手上的动作,慢慢替她擦拭。
当他触碰到那条疤痕的时候,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手下的人儿僵了一瞬。他面不改色给她撩开乱发,问道:“还能走吗?”
秦妙用点头掩饰方才一瞬间的僵硬,“可以。”
岳峙道:“走吧,我送郡主回去。”
见这二人没有半点搭理自己的意思,周雅言又难堪又愤怒。她不死心地追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她吗?她身上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了?”
秦妙内心哀叹一声,她真是怕死这种尴尬场面了,为什么这时候她不能晕一下呢。晕了多好,管他们怎么哭怎么闹,怎么倾诉怎么表白,两眼一闭便是破局。要不装一个试试?
“值不值得我喜欢,我喜不喜欢,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一种莫名的情愫于心底悄然荡漾开来。秦妙猛地抬首,撞进他的眼眸里。
喜欢一个人,那么心里眼里全都是他。便是说如此吧,她怔怔地想。
岳峙扫视了四周,朗声道:“是我倾慕郡主已久,我喜欢她喜欢得发疯。她一开始不愿意与我在一处,是我苦苦求她嫁给我,是我死缠烂打,是我一直围着她转,一有空就想往她身边凑,哪怕她多看我一眼我都开心得要死。郡主心软,看我这么诚恳这么可怜才答应嫁给我的。”
周雅言立即反驳道:“你胡说,明明是陛下赐的婚——”
“周娘子既知是陛下赐婚,又在这里大放什么厥词呢?要不你去找陛下,让他给你评评理?”岳峙气得都快笑了。
“她就是个外室子!她的阿母连个妾都算不上,根本就不配当你的新妇!”
“外室子?”岳峙满脸嘲讽,“我不也是么。”
众人脸色俱是一僵。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都快忘了,面前这位新贵岳小侯爷,身世怕是更难堪些。
当年,秦妙的阿父秦云峰与景阳长公主李长宁虽已定下婚约,可二人并未成婚。随后秦云峰同一女子私定终生,这便是秦妙的阿母。可岳峙的情况比她还要荒唐。安成君少女之时与已有家室的岳氏儿郎私通,这才有了岳峙。如今安成君另嫁,二人各有子女,岳峙的存在……还不如不存在。
岳峙冷笑道:“你们从前不也是这样说我的么,现在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反过来替我抱不平了。真是……能把人笑死。”
他不再理会旁人,俯身稍微一用力就把秦妙扛了起来,大摇大摆地离去。
秦妙视死如归地趴在他的肩头,内心爆发出洪水过境一般的啸鸣:不是你们惹他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