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元年的春天,许泠然独自乘着马车,从娄东老家去往雍都投亲。
临走前她阿母叮嘱再三,让她好好抓住这次大选的机会。许氏如今已日渐落魄,虽然在娄东当地还有点名气,但也只有自己家里人心里清楚,这就是个唬人的纸老虎。倘若这一代能有个女娘入宫为妃,再不济也在雍都嫁个王侯世子什么的,许氏也有重回雍都的指望。
她想着就是满腹愁云,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三娘子,可是累了,要不停下来歇歇?”
赶车的人是她的族叔,面色黝黑,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只因她阿母担心北上路途遥远,外面雇的车夫不靠谱,这才找了族中的长辈帮忙送一程。他微微勒马,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也走了快两个时辰了,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累,许泠然便道:“那就先歇会儿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九叔也吃点喝点垫垫肚子。”
她族叔嘿嘿一笑:“行。前头不远处就是个村庄,咱在这里歇一会儿,等到了村庄,找户人家再做点好饭食。不出意外的话,下午能赶着关城门的当口进城。三娘子到了外祖家,再好好休息几天。”
他们小心谨慎了一路,生怕在荒郊野外遇到什么山匪强盗,本以为临近雍都,治安会好些,便在小树林中随意找了块空地就停车歇息。谁料水还没喝两口,他们就被一群歹徒盯上了。
七八个彪形大汉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手持长棍,其中两个还握着匕首,恶狠狠地吼道:“算你们倒霉,碰到我兄弟几个。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可现下被你们知晓了行踪,上报了官府,祸患无穷。”
九叔一身好功夫,年轻的时候也曾混过江湖。他将许泠然拦在身后,警告道:“道上的规矩我都懂,钱都留给你们,放我叔侄二人一条生路。我二人进京只是为了投亲,倘若有人问起,也只当是从未见过各位。”
为首的大汉狞笑着一步一步靠近,“只有死人才会真正的闭嘴。”
商量不得,只能开打。
许泠然躲在九叔身后,九叔将她护得安然无恙。她从前在家就听父母说起过九叔功夫了得,今朝一看,果然惊人。可再惊人的招式也架不住以一敌八,再加上九叔手上没有武器,为了夺别人的棍子,还结结实实地挨了对方许多下。
九叔咬牙对她道:“三娘子,你快沿路往前跑,前头一里就有个大村庄,村庄里青壮年不少,快去喊人来帮忙。剩下的四五个杂碎,九叔替你拦住。”言罢大吼一声,又一棍子挑飞偷袭的两人,扬起尘土一片。
许泠然素来不是拖泥带水的小女子,她重重点了头,玩命似的往村庄那头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喊救命。可也只是跑了百十来步,就被一个歹徒追上了。
歹徒是个独眼龙,抹了把下巴油腻腻道:“小娘子莫跑,你伺候好爷,爷就饶你一条命。”
她要活着!九叔也不能死!
她哆哆嗦嗦道:“你,你把匕首扔了,我害怕,不然你别碰我。”
歹徒见状兴奋道:“还挺听话。行,扔就扔。”他扔了匕首,立刻就伸手要去撕许泠然胸口的衣服。
许泠然一脚飞踹,将地上的匕首踢得隐入草木从中。她被那人死死抱住,浓重的体味窜入鼻腔,恶心得她一阵反胃。但她不能挣扎,因为她看到歹徒的身后,有一个男子正在悄悄靠近。她咬了咬牙,反手搭住歹徒的肩,不让他有机会转身。
歹徒见她不反抗了,甚至还有点主动,于是一边摸她,一边嬉笑:“小娘子还挺会伺候人。”
老娘伺候你下地狱!许泠然心里恨恨地骂。
她殷切地期盼着那个人救她。而那人果然也没辜负她的牺牲,一把短剑直直地刺进歹徒腹部。歹徒惨叫一声,浑身抽了抽,许泠然趁机挣脱出来,狠狠踢了一脚歹徒的裆部,将之踹倒在地。
由于用力过猛,许泠然一时间没站稳,摇摇晃晃地要往旁边倒。方才救她的那个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这才避免她摔下。
他的脸很白净,看起来也很年轻,身量跟许泠然差不多高,声音清朗。他自称姓秦,与友人郊外跑马,听到这边有人呼救,就立刻赶来救人,好在没有酿成意外。
许泠然双手交叠捂着胸口,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颤抖着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