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松年道:“我查阅过太医署历年档案,平昭三年九月,京中曾爆发过一次时疫,就连宫中也有殃及。目击的其中二人同居一屋,皆是感染时疫病亡。当时不止有这两名宫女染病,所以也无人深究这二人的亡故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宫里的事怕是难查,这么多年过去,线索早该抹得一干二净了。至于连翘,我们也不好再继续探寻下去,毕竟她是唯一活着的目击者。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接触了她,她估计也是难逃一死。如今只能试着去查一查那名出宫的宫女了,虽然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可眼下也只有这一个突破口。”许夫人转而看向秦妙,“这件事就交给本宫了,桑桑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下个月的大婚。”
秦妙在充和殿一直休息到沈皇后遣人来喊她。傍晚时分天有些阴,云多了起来。本以为还要去莲华殿给沈皇后告个退,谁知那宫人直接就把她领出了内宫。岳峙府上的马车已经等在了神武门门口,她家阿竹坐在车轼上,小短腿悬空晃晃荡荡的,韩迁抱臂倚靠在车厢旁。一看到秦妙出来,阿竹就从车轼上跳下来,欣喜地迎了上来。
“娘娘叮嘱奴婢告诉郡主一声,大长公主一家已经先一步走了。岳小侯爷原是要亲自送您回去的,可正巧陛下宣召小侯爷,所以就只能让郡主独自回去了。”
秦妙对宫人道:“替我多谢娘娘,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马车经过徐记糕饼铺,秦妙喊人停下,阿竹则用手指头挑着黛蓝色的钱袋子,像小兔子一般跳下了车。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出来时手上就多了四五包糕饼点心。韩迁眼疾手快地上前帮她把东西提进来。
“啊——”外头传来阿竹的轻呼声。秦妙隔着帘子关切道:“怎么了?”
阿竹没有立即答话,只是俯身从地上拾起个什么小东西,吹了吹上面沾着的灰尘,将之放在手心里。
帘幔忽然被掀开一半,阿竹半个身子探进来,将掌心之物送至秦妙眼前,竟是一枚摔成两半的铜钱。
“这是方才找的零钱。我刚拿在手里感觉就有些不对,可是掌柜的硬说是青郡铸的币,与我们寻常用的铜钱有些差异是正常。”阿竹努了努嘴,一边往后退出去,“那也不能一摔就碎吧。我去找他评评理。”
“哎——算了,几枚铜钱罢了。”秦妙扯住了她的手臂,担忧地望了一眼天,“你瞧那乌云,压得这么低,这场雨怕是就要下了,我们回去要紧,也省的韩迁淋雨。”
“好吧。”阿竹回头瞪了一眼铺子里面的人,“下次再找他们算账。”
她把东西放好就上了车。秦妙伸手拉了她一把,顺手将她掌中的两半铜钱接过来掂了掂。手中重量不对,明显偏轻。
铜钱整体是深褐色,乍一看与一般钱币并没有很大差别。细看断口处呈银灰色,表面摸上去有些凹凸不平,钱文雕刻得也略显丑陋。秦妙问阿竹要了剩下两枚铜钱,发现它们和摔成两半的铜钱做工一样,极其粗糙。她丢下一枚完好的铜钱,几乎是同时,一声清脆得有些浮的声响传入两人耳中。
“这是掺了杂质在里头了,多半是私铸的□□。”秦妙重新将铜钱递给阿竹,“普通百姓不知其中的道理,只当是各地铸币技艺不同,矿石也不同,所产出的铜钱不同也是理所应当。好好把它们收起来吧,别再流通出去了。”
阿竹点头应下,小心将之收进袖袋中。
等他们抵达大长公主府时,天上乌云已经完全压下来了,一场疾风骤雨迫在眉睫。虽然已经是四月,但是一阵穿堂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凉。秦妙刚回到自己屋里,玉珍就端着热茶过来催她喝下,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又着凉发烧。
玉珍唠叨道:“还有一个月就是大婚了,届时郡主若是身子不好可有的罪受。奴婢要时时刻刻看顾着郡主,让郡主顺顺当当地出嫁。您前两天在宫里肯定忙坏了,夜里奴婢给您按按手臂和腿,让您好好放松一下。明日宫里会送大婚的礼服来,郡主要试衣、试妆,若有不合心意之处还要再改再试。过两天还会有礼官过来给郡主讲大婚的仪式。郡主要把这一套流程都过熟练了,大婚那天才不会出错。”
秦妙一听这些就头疼。她一方面是讨厌这些繁琐的礼节和仪式,另一方面却是害怕自己将要作为全场唯一的焦点被所有人注视。她一边想,一边就仿佛已经置身于这样的场景之中似的,呼吸开始有些紧促。她站起来往屋外走去,强迫自己打断这种毫无意义的联想。
“叫几个人把廊下盆栽都移出去吧,淋一淋春雨,也让这些花花草草接接地气。”她说着弯腰摘去了两片黄叶。
采晴走上前来道:“让奴婢来吧,郡主当心脏了手。”
“不用。从前我都是自己侍弄花草的。”秦妙摆了摆手,蹲在了盆栽旁边。
也不知道梨园里她种下的两棵芍药花苗如何了。当时她走得突然,不好意思求人帮忙,也不知自己未来会在哪里落脚,现在更是没有机会再去一趟。所幸今年到现在雨水充沛,花苗长在花圃里不至于会干死。
她忽然灵机一动,要不求求岳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