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楼暗室。
阿明上前回禀刘郁峰:“回副主,阿辞姑娘在进入黑市时遭遇侍卫搜身,她竟将外衫褪去,行为颇为怪异。
而后在赌坊,她又与客人搭话,好在我及时发现,让她闭嘴,才未酿成大祸。回来途中她又问了我些许问题,如何闭眼在黑市行走以及鬼影子的问题。”
阿明虽不知刘郁峰为何要让自己盯着阿辞,但为了保全性命,他对着座椅上的人言辞恳切,知无不言。
对方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不断地用剑鞘敲击他的头,然后起身离去。
转身的一刻,刘郁峰眼底的满意全然不见,转而是深深的嫌弃与厌恶。
他向三楼雅间走去,辰时三刻,他该向端王复命。
另一边,因阿明突然被人叫去,陆柍总算能歇息片刻,她趁机提灯去茅房,将千夜递给她的纸条打开。
纸上写着:醉游散。
陆柍满脸疑惑,不知为何意,但大抵能猜出这纸上写的是物。她将纸收好,打算待会同阿芙商量。
阿明却来寻她了:“阿辞姑娘,还请快些,又来了几板车。”
陆柍听见此话,两眼一黑,她今日往来于两地间已有四趟,不知何时才能真正休息。
她叹气出去,但在见到阿明的一刻,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这趟去的仍旧是赌坊,陆柍轻车熟路地将碗碟摆好,招呼完几个稀拉客人,便捂着肚子骗阿明要去茅房。
对方虽是半信半疑,但也没为难她,只吩咐快些回。
陆柍便按住自己的鬼脸面具,没入人群。
她知晓阿明在背后盯着自己,也能猜到阿明方才被刘郁峰叫去聊了些什么。
但她还是颇为正常地走向茅房,丝毫不心虚,眼神却是放在赌桌旁一人身上。
那人戴着面具,姿态佝偻,撩起袖子的手臂上有好大一个疤痕,狰狞可怖。
陆柍有个认识的人,身形同他相仿,手上的疤痕也很相像。
只是,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陆柍轻笑,真的死了吗?
如果真的死了,他算是恶有恶报,如果没有死,那他离死也不远了。
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眼神光也冰冷到了极点。
心道:可真是天意如此,要让她在此处见到洪叔!
待察觉不到背后视线时,陆柍已经来到大堂的一角坐下。旁边围着三两人在讨论赌博技巧,也没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厉害,厉害,兄台当真是厉害!”
陆柍鼓掌为他们叫好。那几人一听是姑娘的声音,不由得看过来,几分打量地问:“姑娘听得懂?”
“不太能听懂,但觉着是厉害的,就不由自主地夸出来了。”她嘿嘿笑:“我只是来这涨涨见识,不是来赌的。”
几人见她不是故意偷听,又是一女子,便打消了疑虑:“原来如此。”
陆柍又问:“我方才见赌桌上那人输了许多银两,各位兄台能否为我解释一番,这赌局是如何运行的?”
几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乃是刀疤那个家伙!
有一人当场就唾骂: “他啊!蠢得很,输钱是活该的!”
“怎么个活该法?”
“此人不知是何来头,时不时要来这赌上几局,就没脑子,输赢全凭运气,自然是输多赢少。可这人极为无耻,抱着自己的筹码不愿松手,出了名的老赖,要鬼影子把刀架在脖子上才愿意交出。”
“此人品性如此差,那为何还能来此处?”
“唉,这里的人,都是有点关系门户的,他要来赌,谁敢拦他,何况最后也给了钱,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人突然小声道:“他好像和鬼影子有关系……”
“你瞎说什么,不要扯到……”
陆柍见二人眼神交流,嘴巴却都闭得严实,连忙弓腰拱手笑道: “今日多谢兄台指点,我突感内急,想先去茅房一趟,来日有缘再见。”
她见大堂的沙漏已走一刻钟,不好待下去,便寻了个由头回到偏房。
偏房里安静许多,同大堂两般风景。阿明觑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点探讨的意味,她便顺手接过阿明的活,讨好地点点头。
待阿明不再看她,她干活就开始心猿意马,脑海不断思索赌徒之言。
按方才几人的说法,洪叔是一月前突然出现在赌坊的,每隔两日上一次赌桌,每次只放二两银子为筹码。此意为,他两日便能得到至少二两银,这可比沈府的报酬翻了无数倍。
可这银子是从何而来的?莫非和鬼影子有关?那他们私底下有何交易呢?
那不成是荻洛?
陆柍眼眸低垂,将碗筷收好。她正要移动步子,桌面却出现渐渐蔓延的黑影,一只带着疤痕的手便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同时,手节轻叩桌面的声音响起。
“喂,还有什么剩的?我饿了!”
陆柍藏在面具下的脸一笑,将碗筷又展开。
看来,她要亲自问洪叔了。
——
是夜,走廊静谧,房内依旧有赌坊的声音在跳动。
陆柍将千夜递给她的纸从怀中取出,递给阿芙:“阿芙,你可知何为醉游散?”
阿芙闻言挑眉,接过纸条。
她当然知晓此为何物,因为醉游散就是她研制的。
阿芙将怀中的醉游散取出,递给陆柍,郑重道:“这便是醉游散,无色无味又无毒,我们这几日需找时机将药下在送入鬼魅城的饭食中。”
陆柍疑惑道:“竟然无毒,那这药有何作用?”
阿芙笑笑:“用处嘛,我先卖个关子,届时你便知晓。鬼魅城的人是验不出毒,你尽管下药,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陆柍闻言眉头紧锁,这几日她同阿明一起行动,阿明应当受了刘郁峰的叮嘱,看她看得紧,只怕不好下药。
她垂眸思考办法的片刻,阿芙又道:“刘郁峰今日找阿明谈话,说是从明日起,你和阿明一道行动,将饭食送去他处,如此你们可趁着无光的长廊处下药,可是有为难处?”
陆柍嘴巴微张,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小声回道:“没有……”
她是高兴能同阿明一道,但又因不去赌坊而失落。她同洪叔约定五日后见,若是安排去别处,可不好再遇上洪叔。
下毒的事她倒是不生疏,毕竟今日她便在洪叔的饭中下了毒,也是阿芙给她防身用的。可洪叔为人精明,不见到解药是不会同她透露消息的,她又恰好身上无解药。
她收起心思,对阿芙道:“有阿明相伴,走廊处又长又黑,此事应当没问题。但阿芙姑娘你明日一人行动,可得多加小心些。”
阿芙回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好。”
——
隔日,刘郁峰果然让阿明同陆柍一道,二人趁着黑色将瓦罐轻轻掀起一角,将粉末撒入其中,待进入石门,陆柍突然将眼睛闭了起来。
“阿辞,你为何闭眼?”阿强小声嘀咕。
陆柍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开始在心中数数,一步,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