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者,你若是调查清楚,便应知晓鬼魅城同岩陵边防相系,如今匈奴来犯,军饷匮乏,你却不合时宜地斩断鬼魅城之生意,影响军用。你可知晓,战争无情,刀尖无眼,若是军用不足,会有多少士兵因此丧生沙场?”
徐季安双眼猩红,不服气道:“陛下只盼朝堂稳定,只问军营安危,却不计百姓性命,也不忧心国运。鬼魅城以老弱百姓身躯生财,以供边防,可这里头,多为战场士兵誓死守护之人,若是叫他们知晓,岂不寒心?”
“恐怕陛下在意的不是低微士兵的性命,陛下在意的是自己的江山吧!”
若他能够在意自己江山的同时分点情意给身边之人,贞贤太子便不会郁郁寡欢,最后遭人毒手。若他能够听进贞贤太子劝谏,在四年前了结此事,今日鬼魅城之损毁也不会影响到岩陵戍边。
徐季安眼圈红透,却没有一滴泪落下。
他只恨自己势单力薄,整整四年,才完成昔日贞贤太子的心愿。
永嘉帝嘴唇紧绷,眼睛微眯,眼里透出的寒光恨不得将徐季安碎尸万段。但他想起自己强忍恶心下到牢狱的目的,还是留了一份理智,只捏碎了腰间的玉佩,压下心中怒火。
他起身向徐季安走去,语气缓和不少:“季安,朕知晓你为官仁善,在江陵时便做了不少好事,在京为官也是恪尽职守。如今鬼魅城损毁,朕多说无益,不能逆转这事实。岩陵烽烟四起,军情紧迫,却还有回旋余地。朕知晓你心地纯良,”
永嘉帝立定,居高临下望去:“若是你能鬼魅城中的金锭上交给朕,朕可饶你一死。”
徐季安笑着摇头。
看来,齐王的命比他想得更加无足轻重。永嘉帝,也比他想得更加冷漠无情。
他只笑:“陛下不必留我性命,我本在四年前就应随贞贤太子去。如今犯下大错,贪污纵火,已不能被世人所谅,死了反倒是解脱。”
“陛下不也想我死莫?”
四年前便是如此,命人在他离京的马车上做手脚,四年后,亦是如此。
永嘉帝失了耐心,语气寒凉:“你将金锭藏在何处?”
徐季安估摸时机成熟,将头抬起:“陛下,我有二个条件。”
永嘉帝闻言眉间雪意淡了,换上欣喜的有神目光:“季安,你有何遗愿?你若肯将金锭交出,朕定会为你办到。”
徐季安直起身来,形销骨立。
“其一:留我全尸,让我体面些去见贞贤太子”
“此事好办,朕还可为你添新衣,让你死得体面些。”
“其二呢?”
徐季安眼里有泪:“让梁大人为我主刑”
——
久雨,难得的放晴日,谭阶寺中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大雄宝殿,香客于门前角落排队领香,陆柍陪着无讥发放。
“诶,你可知近日西坊的大事?”
“你说的可是西坊官员突然逝世之事?”
“正是此事,听闻那十几人随齐王在金樽楼的吃宴,一道天雷突然劈下来,楼起火倒塌,好些人当场压死,齐王虽是被救,可回到王府不久,还是撒手人寰了。”
“这事众人皆知,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我给你讲个新鲜的。”
“何事?”
“我听闻,明日齐王头七,棺椁从西坊出殡,路经长干主街,本应清场。贪官徐晏却恰好明日被斩首,也路经长干主街,你说这巧不巧合?有人便猜,这贪官和齐王不对付,陛下这是要他死在齐王棺材前呢!”
“竟有这等事情……”
“这个徐晏不简单啊!你说陛下如此待他,莫非是因为他要和齐王抢女人?”
“诶,你做什么?”香客脸上的□□戛然而止。抬眼看去,桌上最后三根香被人扔在地上,他正要辱骂办事不当的小沙弥,小沙弥身旁的姑娘却突然倒地,大喊一声。
殿内众人转头看来。
陆柍委屈道:“您二位方才沉浸聊天,却不知晓此处香不够,要去他处领,怎得现在回过神来,反倒为难起我们,竟还将我推倒在地?”
二人指着陆柍:“你个丫头,说什么胡话?此处这么多人……”
二人看向四周,四周已无人,唯有宝殿中的人出来,庭院外的人进来。
几个侠义之士见陆柍摔倒地上,眼中含泪,好不委屈,便同那两个香客骂到:“真是无耻,欺负一个小姑娘,分明是你二人耳聋,未听见话,反倒欺负上人,你二人还有何颜面去佛前祭拜?”
“这……不是啊!”二人有口难辩,憋屈得满脸通红,却又找不到人替他们说话,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服气地向陆柍和无讥道歉。
待人散去,陆柍走远,那二人又追了上去:“姑娘,你方才缘何陷害我们,我们间并无仇恨啊?”
陆柍转身,稍稍见礼:“二位施主,亲眼所见之事,尚且不能为真;何况是这空穴来风之事,怎能被广传?何况,妄议皇室,乃是大罪,我见二位施主诚心见佛,应知十戒之中有一戒为不妄语,稍加提醒,还望施主莫怪。”
二人听闻此言,方才被人冤枉的怒火全都消去,转而是脸红,只惭愧道:“多谢姑娘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