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披风第一次划过哥谭的夜空开始,伴随蝙蝠侠的从来都是鲜血与信念的混合物。枪声,父母的尸体倒在珍珠项链散落的血泊里。小丑的笑声,撬棍砸碎少年骨头的闷响。氪石泛着的绿光,超人暴怒时撕裂云层的热视线。
哥谭的雨水冲刷不掉罪恶,却把他的披风浸得愈发沉重。
他曾被不义联盟的成员按在坍塌的瞭望塔废墟里,氪星人的拳头离他的太阳穴只有半寸——"你永远不懂什么叫必要的牺牲!"超人怒吼。
正义联盟的会议上,闪电侠曾嘟囔过"蝙蝠侠的预案简直像被害妄想症"。
直到达克赛德的欧米伽射线贯穿地球时,是那个总被嘲笑的多疑者,从氪星科技到亚马逊符文,甚至用上了禁忌魔法,硬生生从时间裂缝里拽回三十八亿条人命。
连命运本身都动摇过。当狂笑之蝠拖着滴血的锁链走来,当黑暗多元宇宙的噩梦吞噬现实——蝙蝠侠依然站在那条界线上,左脚踏着深渊,右脚踩着曙光。
因为哥谭需要他站在这里。
因为世界需要有人永不偏移。
因为他是蝙蝠侠。
直到这个故事。
倒计时猩红的数字跳到00:00:59时,蝙蝠侠的膝关节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
杰西还在摇晃着控制器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在蝙蝠侠的听觉里已经变成模糊的噪音。他的视网膜上倒映着两处监控画面——西翼的医护人员正用身体护住病患,东翼的罪犯们已经开始骚动。
喀嚓。
这是蝙蝠侠用力咬住后槽牙的声音。
突然间,一道黑色披风在空气中撕出锐角轨迹——人类根本不可能以这种角度折返突进。蝙蝠镖切开控制器的瞬间,他腐烂的鼻腔才刚闻到凯夫拉纤维摩擦空气产生的焦糊味。
"小布丁——!"莱拉的尖叫和控制器爆裂的电子火花同时炸响。钩爪枪的钨钢尖齿不仅碾碎了起爆装置,还在混凝土墙面犁出三道深达寸许的沟壑,火星在蝙蝠侠的护臂上溅出蓝紫色电弧。
杰西像破布娃娃般滚出七八米,撞翻一堆医疗仪器才停下。他边咳嗽边笑,血沫子喷在扭曲的金属柜门上:"哈...哈哈!蝙蝠侠...你犯规..."
蝙蝠侠的披风刚扬起半寸,整面混凝土墙突然爆裂——
贝恩的身影撞碎硝烟冲来,肌肉虬结的臂膀比蝙蝠侠的大腿还粗。没有毒液强化,他的身体看起来缩小了一大圈,但纯粹的蛮力仍将蝙蝠侠撞得离地飞起。
"你——毁了我的——"贝恩的咆哮混着牙龈咬出的血,每一拳都砸得蝙蝠侠的护甲凹陷,"——计划!!"
蝙蝠侠在钢梁上反弹落地,战术目镜裂开蛛网状裂纹。他啐出一口血沫,看到贝恩身后——杰西正手脚并用爬向紧急通道,溃烂的脸上带着得逞的诡笑。
蝙蝠侠的世界在剧烈震荡。
贝恩的拳头像液压锤般砸在他的胸口,护甲碎裂的声响仿佛隔着厚重的海水传来。他的视线被血色浸染,耳中只剩下自己心跳的闷响——砰、砰——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微弱。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断断续续,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老爷……振作……"但那些词句在蝙蝠侠混沌的意识中破碎成无意义的音节。
他的身体被贝恩提起,又狠狠掼向地面。混凝土在冲击下龟裂,碎石刺进他的后背,但疼痛似乎已经变得遥远。
他的手指微微抽搐,试图抓住什么——一枚掉落的蝙蝠镖、一段断裂的绳索——任何能反击的东西。但贝恩的靴底已经踩上他的咽喉,重力压迫气管,黑暗开始蚕食视野的边缘。
远处,杰西拽着莱拉的手,回头瞥了一眼这场单方面的虐杀,轻笑着推开紧急通道的门。
"晚安,蝙蝠侠。"
成为蝙蝠侠的第三年,布鲁斯就很少在战斗中感到疼痛了。
那些淤青、骨裂、贯穿伤,都成了可以精确计算的变量。他学会在肋骨断裂时调整呼吸频率,在肩胛骨错位时改用反关节技,甚至能借着敌人拳头冲击的力道完成更敏捷的翻滚。
哥谭的罪犯们逐渐变成他生物钟里的固定噪音——每周二双面人抢银行,每月十五号稻草人放毒气,毒藤女总爱在圣诞节搞些行为艺术。
但此刻贝恩的膝盖压碎他胸甲时,久违的死亡腥气突然涌上喉头。
"你变慢了。"贝恩的声音像生锈的钢锯在头骨上摩擦,拳头砸向太阳穴的轨迹在蝙蝠侠模糊的视野里分裂成三个重影。
他想起自己二十三岁那年,被□□用钢管打断两根肋骨后躺在滴水兽背上喘息。那时哥谭的夜风还带着少年人的血腥味,而此刻阿尔弗雷德在耳麦里的呼喊正变得越来越远,像隔着一层冰湖。
贝恩的下一拳直接打碎了战术目镜。
布鲁斯曾设想过自己的死亡——或许是在某条阴暗小巷里失血过多,或许是在与某个罪犯的最后一搏中同归于尽。但被贝恩活活打死在阿卡姆的水泥地上?这倒是没出现在他的预案里。
意识模糊间,他听见贝恩的怒吼,感受到对方拳头带起的血腥气流。然后——
砰!
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
蝙蝠侠涣散的视线里,贝恩庞大的身躯摇晃着栽倒,后心处晕开一片暗色。硝烟味中,戈登熟悉的旧呢子大衣掠过视野,警察们的皮靴踏起满地灰尘。
"你还好吗,蝙蝠侠?"戈登的烟嗓比平时更沙哑,□□口还冒着青烟。
布鲁斯想回答,却咳出一口血沫。他抬手按住通讯器,阿尔弗雷德急促的呼吸声立刻传来。
"...你稍微晚了一点。"他嘶哑地说,嘴角却微微扬起——戈登总能卡着戏剧性的时间点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