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杰西·托德。
当我睁开眼睛时,世界只剩下碎片。
头疼像一只顽固的寄生虫,日复一日地啃食着我的理智。他们管这叫"创伤后遗症",但在这座城市里,谁不是带着几道疤活着?
我和瓦莱里娅住在码头区一间漏雨的阁楼里。每到阴雨天,铁皮屋顶就会奏响令人烦躁的乐章,而我的头疼也会变本加厉。瓦莱里娅会在这个时候煮一壶劣质咖啡,虽然苦得让人皱眉,但至少是热的。
"杰西,吃药。"
她递过来的药片总是带着些许体温——藏在手心太久的结果。我知道这些从黑市买来的止痛药多半没什么用,但看着她那双沾着煤灰的手,我还是会乖乖吞下。
有时候,在头疼稍微缓解的间隙,我会盯着天花板的裂缝发呆。那些蜿蜒的纹路像极了阿卡姆病房墙上的涂鸦,只是少了那些疯狂的文字。
瓦莱里娅说我想得太多,然后往我手里塞一个偷来的苹果。
夜里,当码头的汽笛声穿透薄薄的墙壁,我会突然惊醒,浑身冷汗。瓦莱里娅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她的手臂环过来时带着廉价肥皂的味道。
"没事的,"她轻声说,"我在这里。"
阁楼的老鼠在黑暗中窸窸窣窣,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我抱紧瓦莱里娅,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
他们说蝙蝠侠会在黑夜里飞翔。
我蹲在滴水兽旁边抽烟时,听见巷子里的妓.女们在议论。说他的披风能挡住子弹,说他的拳头比□□的钢管还硬。老汤米的杂货店墙上还留着个蝙蝠形状的凹痕,酒鬼们赌咒发誓说那是蝙蝠侠把一个抢劫犯砸进去时留下的。
瓦莱里娅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总在垃圾堆里翻找关于蝙蝠侠的报纸。昨晚她指着油墨模糊的标题给我看:《黑面具重伤入院》。
"说不定他真的能改变什么。"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报纸的铅灰。
我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融进哥谭永远灰蒙蒙的夜色里。改变?在这座城市?我见过太多"改变"了——新市长上任时说要清扫贫民窟,结果只是把流浪汉赶去了更远的码头;GCPD新局长发誓要肃清警队腐败,三个月后他的儿子就开上了保时捷。
远处传来爆炸声,火光在韦恩大厦的玻璃幕墙上跳动。瓦莱里娅紧张地抓住我的袖子,我捏了捏她冰凉的手指。
"如果真有蝙蝠侠,"我把烟头弹进积水里,"那他要么是个疯子,要么迟早会变成我们这样的人。"
我错了。
当蝙蝠侠撕裂雨幕从天而降时,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慢镜头。他落地的瞬间,积水像黑丝绸般绽开,那些让我们绝望的枪手在他面前像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
我跪在瓦莱里娅身边,她的血把我的手掌染得温热。三分钟前,黑面具的人用枪托砸碎了我的膝盖骨,而现在那些施暴者正以更惨烈的姿态嵌在墙里。
"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比我想象中低沉,面罩下的白膜微微收缩。我张了张嘴,尝到铁锈味——不知何时咬破了舌头。瓦莱里娅在我怀里动了动,带血的睫毛颤得像垂死的蝴蝶。
后来我总在回忆那一刻。他蹲下来的姿势像个真正的骑士,披风在污水里铺成一道屏障。当他给瓦莱里娅注射止血剂时,手套上的凯夫拉纤维擦过我的手臂,粗粝的触感真实得不像幻觉。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他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突然,就好像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
也许改变不是水泥地里突然绽放的玫瑰。
而是有人愿意在暴雨夜,为两只老鼠停下脚步。
红头罩把面具塞进我手里时,皮革上还沾着前一个人的血。
"穿上。"他掐着我后颈的力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在码头见过的渔夫——他们也是这样捏着垂死的鱼头。
瓦莱里娅的哭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像一根细钢丝勒进我的太阳穴。我套上那件昂贵的西装,袖口金线刺绣刮得手腕生疼。太合身了,合身得可怕——他们早就量好了我的尺寸。
蝙蝠侠的披风掠过集装箱时发出猎猎声响。我按老板教的那样,故意踩碎一块玻璃。那个黑影果然调转方向,白色护目镜在月光下泛着机械的冷光。
"红头罩。"他的声音比新闻报道里更加嘶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钢管。
我转身就跑,昂贵的皮鞋在油污里打滑。背后传来抓钩枪的铮鸣,下一秒我的脊椎就撞上了防火梯。肋骨可能断了,但奇怪的是不太疼,我回想起从前,却只感到麻木。
ACE化工厂的管道在爆炸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像一具被烧焦的钢铁骨架。
绿色烟雾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时候,我正跪在蝙蝠侠面前。红头罩早就不知掉在哪里,眼泪和鼻涕糊满了整张脸——我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救救我..."
我的声音在颤抖,手指死死攥住他的披风。那布料比想象中粗糙,带着硝烟和血的味道。透过逐渐模糊的视线,我看见他白色护目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然后他松开了我的手。
这个动作很慢,很坚决,像法官落下法槌。他的披风从我指间滑走时,发出布料撕裂的声响——我可能扯坏了某个暗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