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祖母的早餐怎么样了。"
自从去岁老夫人胃口不佳后,张嫂总是为老夫人准备些清淡可口的早点。虽然章家是城中大户,仆役成群,但亲人的关心还是最贴心的。
张嫂指着一个青花小碗,"最近老夫人最爱吃珍珠米。"
章遥点点头,雪白的米粒。米粒饱满圆润,在晨光中像一颗颗小珍珠。她记得祖母说过,这米是章家祖田特产的,以前每年秋收后,祖父都会亲自挑选最上等的存起来,专给家里人吃。
张嫂在一旁和面,看着章遥的侧脸,"老夫人有福气。"
章遥微笑不语,也不问张嫂为什么这样说,张嫂是祖母的人,大可能都是爱屋及乌的。她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给祖母熬粥时,紧张得手都在抖,结果煮成了一锅半生不熟的饭糊。是祖母笑眯眯地吃完了整碗,还说"有嚼头,挺好"。
“早餐都做好了吗?”
"刚出锅,正要给各房送去呢。"
“祖母那边我拿过去就好。”
祖母年纪大了,早上爱吃些甜软的点心,但又不能太腻,这枣泥糕甜而不齁,最合她的口味。
章遥将食物放入食盒,又摘了朵带露的海棠花搁在粥碗旁,这才往松鹤斋走去。
晨光已经洒满了庭院,照得石板路泛着青光。几个洒扫的小丫鬟见了章遥,纷纷行礼问安。章遥微微颔首,脚步却不停。祖母这会儿应该已经在等她了。
章老夫人果然已经端坐在八仙桌旁。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银白的发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见章遥进来,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老夫人笑道,"怎么还去厨房了,时间一到自然会送来的,快来坐下"
“想去看看厨房,回来那么久,我还没有去过呢,”章遥将食盒放在桌上,一样样取出:"珍珠米粥、酱黄瓜、枣泥糕,还有您爱喝的菊花茶。"
老夫人凑近看了看:"这粥熬得好,米粒都开花了,快点尝一下。"
章遥抿嘴笑了,为祖母盛了一碗粥。米粒已经熬得软烂,粥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粥油",这是最养人的部分。她小心地撇起那层粥油,盛在最上面。
章遥这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在祖母身边坐下。桌上除了她带来的食物,还有一碟小巧的桂花糖饼,那是祖母特意让厨房给她准备的。
"知道你爱吃这个,"老夫人将糖饼往章遥面前推了推,"趁热吃。"
祖孙二人安静地用着早餐。老夫人先喝了口粥,满足地眯起眼睛;章遥则咬着糖饼,桂花的香甜在口中弥漫开来。晨风穿过厅堂,带着院中花草的清香,与食物的味道交融在一起。
大概这就是幸福的时光吧,多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祖母,"章遥突然开口,"为什么您总说白粥最养人?明明家里有那么多山珍海味。"
老夫人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山珍海味固然好,但日日吃也会腻。白粥看似平淡,却能百吃不厌。"她指了指碗中晶莹的米粒,"就像做人,轰轰烈烈固然精彩,但细水长流才是真谛。"
就像她的人生吗?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别离,她也不过想择一港湾,沉沉睡去。
"你曾祖父在世时,"老夫人继续道,"哪怕家财万贯,每早必喝一碗白粥。他说这能提醒自己不忘本。"老人家的目光变得悠远,"章家就是从一亩薄田起家的,粥饭之恩,不可忘啊。"
章遥望着碗中的白粥,觉得这简单的食物有了不一她想起小时候挑食,不肯吃粥,祖母就会在粥里加一勺桂花蜜,哄她一口口吃完。如今想来,那甜滋滋的滋味里,藏着多少祖母的疼爱。
"尝尝这酱黄瓜,"老夫人夹了一片放在章遥碗里,"这是我亲手种的。"
章遥咬了一口,黄瓜脆生生的,咸中带甜,还有淡淡的花椒香。"真好吃。"
一顿简单的早餐,祖孙二人吃了小半个时辰。老夫人胃口不错,喝了两碗粥,还吃了半块枣泥糕。章遥则把桂花糖饼吃得干干净净,又喝了一盏菊花茶。
"明日庄子上要送新鲜的藕来,"收拾碗筷时,老夫人说,"做藕粉圆子吃可好?"
章遥眼睛一亮:"想吃!"
"好,"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孙女,摸了摸孙女的发梢。
阳光渐渐升高,照得小厅亮堂堂的。食盒已经空了,但空气中还残留着粥香和茶香。章遥扶着祖母走到院中的藤椅坐下,又为她披了件薄衫。
"去忙你的吧,"老夫人摆摆手,"老身在这儿晒会儿太阳。"
章遥行礼告退,走出几步又回头望去。晨光中,祖母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坐姿依然挺拔。那银白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发间的翡翠簪子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院子里,章老夫人眯着眼睛望向孙女的背影,直到那抹淡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摸了摸尚有余温的粥碗,眼中满是欣慰。这简单的早餐时光,对她而言,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