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南正随着林云往朝禅房处张望,见到来人,匆忙合掌行礼,“了舟师兄。”
来人轻轻颔首,“女施主,主持邀您去藏经阁解签。”
“可我……”她欲拒绝。
“桑施主也在那里。”
林云往吞下拒绝的话。蹲下身子,从袖中掏出一包麦芽糖。她一直在想有什么能送给小沙弥的,忽然摸到袖中时常哄村中孩童的糖果,心想这正合适。
她强硬地将糖塞进他的手中,“这是谢礼。”也是歉礼。
说罢,转身与了舟一同去了藏经阁。
大门随沉稳的僧人的动作打开,藏经阁中淡淡的墨香混合着檀香飘来。
藏经阁中,不只有桑照和觉慧大师,还有萧知常以及一位未曾见过的女子。
竹帘之内,觉慧正为白衣女子解签,那人的帷帽垂落在胸前。随看不清脸庞,但也可窥见几分不凡。
萧知常的大半注意力都在里间,连袖口被茶渍湿都浑然不觉。
林云往走到桑照旁边,“师兄,常公子。”
锦衣公子直到听见她的声音,才蓦然回神,恍若大梦初醒。
“林姑娘,你来了。”他眼神里闪过尴尬之色,很快又被一贯的散漫所代替。
桑照将他身侧的凳子往外移动了些,方便林云往坐下。
正欲给她倒茶,手摸上茶壶时,却发现原本的茶水已经凉了,了舟适时上前换成新的茶水。
声音隐隐约约从屋内传来,听得并不真切。
“此事求谋运限通,今时不与旧时同。”大师沉吟片刻,“施主所求之事时运已至。”
“但新旧更迭间暗藏变数,施主仍需……”
本就听得模糊,再加上林云往的注意力也被桑照夺了去,她完全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了。
桑照正向她展示自己抽到的签文。
掘井人逢雨,回头路已虹。
林云往正要细看签文,忽见竹帘轻卷。白衣女子帷帽垂纱微动,面庞仍未流出半分。
她向云往投来一瞥,头戴的素纱如烟波浮动,半掩的轮廓转瞬间又隐入阴影。
林云往起身,抱拳说道: “在下林云往,塞北人士。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的帷帽微倾,压低了声音说:“萍絮无根之人,何劳记取名姓。”
这回答引得林云往莞尔一笑,并未追问。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还来不及细想,便被觉慧大师唤了进去。
“林施主未曾抽签。”觉慧递来竹筒。
在竹签相击清响中,林云往抽出支空签,“看来佛祖嫌我心意不诚。”
“诸法皆空。”他又将竹筒推了过来。
林云往顺从地又抽了一签文,心想抽只吉签讨个彩头也是不错的。
端正的小楷写在竹签之上:铁舟载雪过焚城,新火原在此城中。
她眉头微蹙,“这算是吉签吗?这'铁'与'火'听着凶险。”
觉慧接过签文,宽慰她说:“施主不必拘泥吉与凶。”
“吉凶本如阴阳双鱼。铁为庚金,雪乃壬水,火作丙丁——金生水而水克火,火熔金而复相成。这形成循环相克之势。”
林云往点头称是,“原来此签还可以如此解吗?我的见识还是浅薄,还以为是说前路不顺。”
“或是会遇到险境,但终会转危为安。”
“多谢。”云往见她不再说话,欲转身离去。
觉慧大师在她身后合十垂目,“因果轮转,自有明镜高悬。”
林云往回首望向他。他却并不解释,“去吧,你的朋友正在等你。”
待她回到外屋,只剩下桑照一人了。
“师兄,我们走吧。”
屋外,日头升的正高。
她在心中计算着回到石溪村的时辰,发现正合适,于是乎眉间不自觉地带上了点点喜意,“此刻启程,正赶得及。”
到了寺门口,却被一僧人拦下。
“两位施主,请留步。贵人有话托小僧转达:梵音寺既承龙脉香火,自当如菩提无垢。”
“他日若见,还望共叙今日佛前茶。”
能让持皇家度牒的僧人低眉传讯者,普天之下唯三人耳。
路上的氛围显得沉闷,车辙在石板路上碾出断续的闷响。
桑照率先打破沉默,抿唇道:“抱歉,隐瞒不报,实非君子所为。”
林云往闻言整理衣摆的指尖微顿,侧首看他,“不必道歉,他身份敏感,我自是理解的。”
第一面,她便觉察这位常公子身份不简,况且按照他的化名与行事作风不像是想隐瞒自己身份的样子。
“不过,此事算是解决了吧。”车壁沁着凉意,她向后靠去,面露疲色,忍不住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怎么能算是解决了呢。只是依照萧知常的留言,梵音寺不能再查下去了。
她与桑照虽是奉宗门师命来查此事,但启灵城与静吟宗前几日便将此事定性:邪修偷习禁书,对常人作用搜神之术,终身监禁。
更况且修仙界有规定,不得无由干涉人间事宜,两人眼下并无凭据继续查下去。
林云往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转而研究起两人的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