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觉慧大师如何解你的签?”她摸着竹签,回想起在离开时她想要放回竹筒之中,却被拦下。
“他只说了四个字:破除你执。”
破除你执。
林云往在舌尖反复咀嚼这四个字。
“倒是简单明了。”
她想说的话哽在喉咙,林云往不知道是否要借此开口询问桑照的心事。
望着桑照深邃的双眸,云往还是没能问出口。
静吟宗前宗主究竟是谁?那时发生了什么?可否与我说说?
自捉拿邪修时,见识到他所用的雷法,桑照就变得不对劲。她仍然记得那时桑照煞白的脸色与无神的眼睛。
而这几日也不见有好转,仿佛一直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只能偶尔才能勉强扯出笑容,其余时间都在神游。
林云往也试图从有关静吟宗的书籍中寻找答案,非但没有任何关于当年变故的记载,甚至连前任宗主的姓名都被彻底抹去。只说,现任宗主宁化是已是第二任。
一路无言。
桑照透过马车的侧窗望着掠过的风景,只是却不达眼底。那些本该消逝的紫电残影却在他眼底生了根,并愈发清晰。
邪修掌中跃动的雷光虽如不强,却与前宗主一脉相承的术法。
而林云往借着书页翻转的沙沙声,投以关切的目光。
看书看得累了,她也看向窗外,视线中逐渐出现那熟悉的钟楼。
“到了。”
她心里有些酸涩。
一方面是临近离别的不舍,另一方面是不确定的未来。
林云往向来钟情那些清澈见底的人心,偏好那些能望见结局的轨迹。因为这会让她感到心安。
这份对确定性的执着,从记事起就深植于她的骨血之中。
可是,穿越以后,还未有什么东西是她能够牢牢的握在手中的。
桑照安慰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出神,他小心翼翼地措辞。
“不必忧虑,静吟宗中的大家,都很好相处。”察觉到林云往的不安,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的桑照反而安慰起她来。
“我知道。”林云往将齿间的苦涩吞下,“静吟宗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她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垫着脚尖,摸了一下桑照的头,“理解我这些时日我担忧你的心情了吧。”
说完,便不理会愣在原地的桑照,装作大人一般背手离开。她心里觉得松快,终于将不知怎样开口的话,说了出去。
临近村长的院落,林云往心跳如鼓,想着要给爷爷一个惊喜,飞快地掀开门帘,振声说道:“爷爷,我准时回来了!”
不曾想,屋里有一大群人。村长并不在屋中,炕上围坐着八九个熟人。
“呃,各位叔伯婶娘安好。”林云往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
可仔细去看,人群中还有一个今日早晨才打过照面的人,正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常……萧公子?”两个姓氏在她嘴里打了个转儿,最终吐出了个四不像的字。
桑照此时也到了门口,惊讶不已。
“云丫头回来啦。”
刘婶强硬地将两人拉进屋内,“怎么还站在屋外?”
“你认识素月的哥哥?”
“有过一面之缘。”林云往说了一个挑不出错处的回答。
看屋中几位婶子的表情,这人显然已将几位哄得心花怒放。
立柜上摆着印有京城老字号红戳的礼盒,萧知常含笑立在阴影里,月白锦袍下摆沾着泥渍,倒真像个为妹妹奔走的寻常兄长。
不过,林云往垂眸想:若是没有腰间的龙纹玉佩就更像了。
“你不知道,素月姑娘的哥哥在京城做官……”
林云往心惊肉跳地听着刘婶对萧知常的赞美之词,怕她开了个不好的玩笑,便犯了杀头的重罪。
刘婶往她手里塞了块精致的糕点,“萧公子应承帮咱们弄户契呢!到底是京城当差的。”
户契?京城当差?
林云往被糕点呛住,咳嗽不止。
一时屋中的人都看向她。
她连连摆手,“不妨事,只是被呛住了。”
“喝点茶水顺顺。”转而又夸赞起萧知常来,大家的文化水平不高,也不识得几个大字,夸赞的话不过是几句话来回说,但看这位贵客的模样,颇为受用。
也不怪村中的人一个劲儿捧着他。单说那副皮囊,就已非池中之物,更不必说皮囊之下有更为重要的东西——权力。
他也是抓住了大多人的命脉。
村中正值总角的孩童日渐增多,偏杨素月终究是留不住的西席。为着童子开蒙的前程,亦不愿教这外来的姑娘被村塾绊住终身,谋取城中户契之事早已成了乡民心照不宣的要务。
更遑论那方寸黄纸背后,还系着能教人安身立命的薄田。春种秋收的指望,全在这张契书里了。
萧知常,贵为太子,来这一小小村庄笼络人心的缘由云往也猜出一二。
林云往望向杨素月的草庐,此时那名女子的真实身份也已明了。
恩威并施的帝王权术,这位坊间传闻不学无术的草包太子,倒是学了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