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的空间里,空气就显得稀薄。
林云往猝然觉得呼吸不畅,有什么在挤压她的胸膛,压榨出胸腔内最后一缕空气。于是起身出去透气,却被刘婶拦下了,“你慌慌张张地要去哪里?”
“突然想起还未收拾行囊。”
她的话被打断,“素月和村长见你一直没有回来,早就去帮你收拾着呢。”
“那我过去看看。”林云往飞快地掀开门帘,一溜烟跑回自己的院落。
杨素月和爷爷正在为她忙碌,两人脚边已经有了两个大包袱。
“我回来啦。”她倚着门框轻笑,尾音散在春日暖洋洋的阳光里,“实在带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欢迎回来。”杨素月依然身着今日清晨那袭白衣,只是没有帏帽相配。
村长正半蹲着收拾行囊,闻声要起身,看样子颇为费力,摇摇晃晃地要跌倒。林云往眼疾手快搀扶住他,担心地询问:“爷爷你还好吧?”
伸出的手却被轻轻拂开,村长带着些许的嗔怪说:“你啊,关心则乱,我只是腿蹲麻了。”
见素月欲言又止的模样,村长知趣的要离开,“包袱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他们将饭做得怎么样了。”或许是是腿麻了的原因,他走路有着一瘸一拐,远不像他之前走路带风的模样。
望向他的背影,林云往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担忧。
“云往……我……”杨素月想开口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是不是……”
两人同一时间开口,视线在空中相撞。杨素月望着对方眼底晃动的暖光,忽觉鼻尖发酸,待要掩饰,却被林云往骤然绽放的笑靥惹得失笑出声。
林云往的嘴角咧开的角度很大。而杨素月笑得更是夸张,伏倒在桌旁。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刻,所有的愧疚、疑问,都烟消云散。
待喘息渐平,杨素月正拿出手帕轻轻擦拭自己眼角的泪水。
一人,不请自来。
折扇挑开竹帘,没由得让人心头一紧。
林云往旋身将素月护至身后。
“林姑娘,孤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么紧张做甚?”萧知常依然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做派,慵懒散漫,说的话也有几分漫不经心。
“您今日倒是有了些京城口音了。”
林云往身后的杨素月安抚地拍着她别在背后的手。
“是太子殿下有求于我。”在这位尊贵的殿下面前,杨素月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眼神中的柔和之色也尽数消失。
“若我——”她稍微停顿,“不愿意,您又能如何?”
今日,萧知常突然与她一同归村的行为,确实让杨素月有些措手不及,但眼下自己也冷静下来,认真分析后,她已掌握最有用的筹码。
“殿下,带一具尸体回去复命,难以交差吧?”
“非也,”萧知常眉头微挑,面上是难得的正经之色,“此番是为投诚,而非威逼。”他指尖夹了十几张户契,递给林云往。
素手未动分毫。
世间从无空手得月之事。
再者说,这局棋的棋眼本不在她。林云往向来不喜欢为她人做决定。她所要做的,只是支持朋友的决定,并将事后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见她不接,萧知常一转手腕,将户契收了起来。
“孤自当亲奉于石溪父老。”他的话语十分诚恳,“再者说,他们本就是云澜国的子民,以此相挟,非君子所为。”
君子?
呵,君子会拿他人性命要挟吗?那户契换而言之,是石溪村的身家性命。
这话拿去骗骗天真小儿倒是有人信的,只是在场之人皆不是。
见目的未成,他又转了话锋。“即使不为了我,素月姑娘也要怜惜这苍生。国师府五年无人坐镇,司礼监的星盘便空了五年,云澜国未有预险之能,其间折损的,何止千数?”
自梵音寺窥见杨素月仓皇离去遮掩自己身份时,林云往便已成局中一棋子。
探子早已探清二人的朋友关系。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五年而已,向来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弟子就与人结下这般深厚的情谊。
石溪村村民的户契只不过是另一步棋子,他真正的目的在这儿。
他要在这人最想藏锋的挚友面前,剖开那道结痂的旧伤。再以苍生为锁,扣牢这柄的利刃。
但林云往眸中未有波澜。
她只是静静地看向自己的朋友,尊重她的意志。
“三个月前,令舅吞没云州赈银时,饿殍何止盈野?”杨素月的眼神发冷,“您,又是以何种身份站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的?”
她所寄去提醒的书信,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