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是近年崛起的仙门新贵,南宫家承袭着三大修仙大族的荣光。这几年,南宫家日渐式微,谢家虎视眈眈,如嗅到血腥的豺狼,要将对方的血肉啃食殆尽,成为新的修仙大族。
这恩怨显然波及到年轻一辈身上。
话不投机,二人剑拔弩张地对呛几句,不欢而散。
白洗砚倒是坐了许久,与林云往讲解宗门中的弯绕,叫她往后多加小心。
“修仙不过百年时间,大族算旧?新贵算新?”她出身寻常人家,对家族间的斗争波及甚广,自然甚是厌恶。
“如今的静吟宗早非昔年光景。”她看上去分外伤感,“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多注意些。但潜心修行,总不会惹祸上身。”
修仙界最看重的还是修仙之人的实力,其余的,算不上最重要,想到这点,白洗砚将目光投向面前之人,心中总算有些安慰。
二人一同吃了午饭。
饭后,白洗砚还讲了宗门中不少趣事,似乎想要冲淡之前所言带给林云往的担忧。
直到浥尘尊者来寻林云往去剑阁选剑,她才翩然离去。
望着离去的背影,林云往眼中翻涌着难以平复的情绪。今日她与自己说了许多,句句肺腑之言。
白师姐她是第一批亲传弟子,门中不少弟子亦是在她照拂下长大,对静吟宗乃至修仙界都有着深厚的情感。她自然希望天下光明,人人磊落,可这想法只是梦中的桃花源而已。
据她所言,静吟宗无论是理念还是行事都变了许多,但追问起来又什么都不肯说,只面露愁色。
或许这是如前宗主那样的不可说,又或许这是一件事……
林云往想得出神,而她的师尊浥尘尊者也未出声,静静地等待她想完事情,见她回过神来,道了一声:“走吧。”
在去往剑阁的漫长道路上,这是师徒二人第一次单独相处这么长的时间。
“韩掌事常赞你勤勉。下月便要回内门修习,可准备好了?”亲传弟子人数少,为充分利用资源,将亲传弟子的课程与内门弟子合并,这课也是一起上的。
“是有什么变故吗?”她难免忐忑不安,不知昨日之事带来什么影响,不过看南宫遂晴的态度,至少不是负面的。
浥尘摇头否认,“并未。”
“为师愿你莫要强求,亦不必自抑锋芒。”昨日的话并未说尽,碍于她受伤,留下时间以供修养。
想到戴舒春对自己说的话,浥尘尊者心疼地看向林云往,忍不住说道:“你尚且是个孩子,没有什么重任需要你来背负,一切都有师尊与师兄在。”
他轻抚林云往的发顶,语气温柔,“在成为任何人之前,你先是林云往。”
“谨遵师尊教诲。”
在先前的日子里,她尚且需要用寥寥数面的记忆勾勒出自己师尊的形象。相处起来,与她所想的并无差别,是清风明月,是天上圆月。
“我给予你的灵珠需随身佩戴。”浥尘轻点她的额头,见灵台裂缝没有扩大的趋势才放心,“这对你修补识海大有裨益。”
“师尊似乎深谙此道?”二人熟悉后,林云往变得自在许多,说话也大胆起来。
浥尘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愣,随后回答:“算是久病成医吧。”
他坦荡地说出自己的过往。
除魔之战,他过度透支了灵力,对灵台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自此修为难以精进,寿元也削减大半。
谢听水昨日未说完的话,终是由当事人亲自说出口了。
“世人皆道浥尘尊者命不久矣,可怜我后继无人,待我弟子格外苛刻。你师兄虽非天纵之才,然其心若磐石,于符箓之道更有造诣。”
阳光之下,是他的目光灼灼,“他定能踏遍我未曾抵达之境。”
他低头,正与林云往感伤的眼神对上,“莫作此态,为师尚能护你们十年春秋。待你们剑指九霄那日,便替我看看更高处的风景。”
“抱歉,我……不该问的。”林云往的哭腔已经克制不住,“我……”
她攥紧了袖中的灵珠,在她心中,浥尘是最好的师尊。可在他本人心里,自己却不够格。
“该抱歉的是我才对。空占师尊之名,却未尽师者之责。”浥尘深觉对林云往与桑照的照顾太少,整日在宗外奔波,而二人未受庇佑,却陷于舆论。
他何曾不想伴云往与桑照身边,亲眼见证二人能独当一面?
只是眼下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沉默许久,向林云往请求,“可否应允为师,在静吟宗潜心修行,不止十年?”
“……弟子遵命。”
世人都说目为心镜。
此刻她分明直视着师尊眼眸,却看不透他,因眼中的是挂怀,是追忆,像透过她在看向别人。
没有悲戚,却比恸哭更寂寥。
师尊,你在想什么呢?她咽下心中的疑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如同开玩笑般,说:“便是师父不叮嘱,弟子也当勤修不辍的。”
“我知道。”浥尘尊者珍重地点头,“早已听闻你勤勉修行,还需以身体为重。”
“弟子知晓了。”
之后的路依然是浥尘言语多些,林云往在一旁附和几句。
再之后,就剩下沉默无言。
在相顾无言的路上,林云往不禁想起自己这几日通读完的《史海》。
有人说,了解一个世界,要从它的历史开始。她奉这句话为圭臬。修仙界的书籍,她读完第一本的书就是《史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