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实告诉她,这本被誉为最全记录的史书,依旧无可避免地如同类书籍一样,如筛子一般,只是它的空更加细密,留在“筛子”中的人物与故事更多。
它对于许多事并未记载,没有书写谢家与南宫家间的龌龊,也并未记录浥尘深受灵台破损的困扰。
世界过于庞大,书籍也只能装下大人物、大事件。
或许,有无数对师徒都同他们一般,走过这漫漫长路,去往剑阁,为徒弟挑选一柄趁手的利剑。
世间的答案并不只在书中,更在你我眼前。
一段路而已,林云往已然有了新的梦想——因由自己的存在,身边之人皆能有留存的证明。
“到了。”浥尘的话语打断了林云往的神游。
剑阁,透露出肃然之气,不同于魂息楼的守卫森严,这在静吟宗成立之初就建好的地方,无守无卫、门户大开,任由凛冽的剑气飞涌至每一个到此之人的身上。
“质量上乘的剑,是会认主的。剑与人,是双向选择。”浥尘教导她如何去挑选合适的剑, “闭目沉气,屏息凝神,扩力散灵。”
以神识感知确实比逐一试剑更省时,更能寻到命里相契的剑器。
得益于桑照的启蒙与这些时日的勤学,林云往对神识探物的运用已颇为娴熟。即便没有浥尘尊者从旁指导,她亦能独立完成。
金色的灵力自她周身逸散开来,在茫茫剑海中寻找命定之剑。
许久,还未有动静,林云往正要收了神识,忽的在剑阁深处有嗡鸣之声传来。一柄蒙尘许久的剑破空而来,剑身上的尘土都因其疾行而抖落,待悬停在她眼前时,已如明月般澄净。
“是柄好剑。”
林云往认同地点头,她拿着剑,左右瞧去,觉得颇为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在踏出剑阁的一瞬间,天光乍现,她猛然想起这柄剑与幼时那位大哥哥的佩剑颇为相像,他只拔过一次剑,那时她努力将剑的模样刻在脑中,以便未来寻找这位恩人。
“你可要再选一剑鞘?”
“当然。”
林云往见这柄剑与之前的剑长短相近,本想用原先的剑鞘,但想到剑身与救命恩人相似的花纹,便想弄个新的剑鞘,最好与那位大哥哥的剑鞘也相似。
两人重逢,也会因这相似的模样而对对方多加留意。
浥尘尊者又带他去剑阁的顶楼去挑选剑鞘。
原本模糊的记忆,也在林云往瞄到熟悉的纹路那刻,变得清晰。
回去的路途与来路一样,都是漫长的,只是头尾相反。
林云往陷在回忆之中。
大哥哥还是幼时的她对救命恩人的称呼,可她已经长大,这称呼就显得发腻,以她如今的性格是怎样都叫不出来的。
现在他怎么也得而立之年了。
在她安全后,也曾试图找过他,可是天地之大,找人哪是件易事?
有缘自会相逢,那人说得最后一句话。
林云往心中有事,走得稍慢了些,浥尘在前方两步之遥处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等她跟上。
“我还未恭喜你,觅得良剑。”见林云往立于自己身侧,浥尘开口说。
“多谢师尊。”她下意识要躬身作揖,却被他抬手虚扶住。
“我门下并未有如此多的礼数,自在随心就好。”浥尘眉头微蹙,不知在烦闷什么, “明日我又要前往人界去处理一些琐事。”
“那何时回来呢?”
“不知。”浥尘说,“抱歉,终究是我这个师父当得不周全……”
林云往与南宫遂晴比试之事,虽让她扬名,也在宗门中为浥尘树立了威信,但她灵台裂缝愈深之事,已成了他心中的一个刺。
浥尘觉得云往的健康,要比这舆论重要得多。
年长者不禁想:要是自己常在宗中,便能为徒弟奠基,她就不必同外门一起修行,自然不会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而林云往呢?她又认为外界对师门的评价,要比灵台受损,重要得多。
二人都是心思玲珑之人,自是能觉察对方所想。
“师尊,”林云往打断他的话,抬高声量,“今日您已是第二回为此事道歉了,我不想听了,您也无需道歉。”
“是吗?”浥尘有些发愣,手掌覆上心口,“我……只是怕你与我间师徒情缘浅薄。”
浥尘尊者在某些方面意外地坦率。
“既已行过拜师礼,断不会因聚少离多便生分。”他将玉牌与玉佩递给自己的模样,仍历历在目。
两人的影子在山道石阶上几番曲折,都靠得极近。
“弟子会在山门潜心修炼,年年岁岁,等着师尊回来的。”她承诺。
林云往猜不透他眼底翻涌的究竟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许是觉得自己陪伴桑照师兄的长些,认为对她不公平?
“我已认定您为我的师尊,此生不变。”她不管那些,坚定地回答。
“我亦是。”浥尘嘴角勾起笑容,不似先前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