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所有的先天灵体天生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燕槐序少年时见过几个,连她自己在内,全都傲才视物,认为世界上所有人为她们奉献一切都是应该的。
看着白月练略显落寞的背影——或许是这样的背影太熟悉,她已经看过千千万万遍了——燕槐序居然生出一点茫然来。
这种茫然就像她刚重生回来的那几天,拼了命也想不起来青溪到底长什么样子一样,那个人留给她的印象只剩一个背影。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人的情绪,白月练停下脚步,等她走到自己身边,才又抬起脚往前走,漫不经心道:“那你那位故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燕槐序想了想:“风里吧。生前不能如愿,死后做一把风,去她想去的地方。”
白月练慢慢捏紧了放在口袋里的手,略有一些艰难道:“原来如此。”
燕槐序微微一低头,可能觉得这样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加快脚步跟大家一起进了大楼。
池云谏转送进了隔壁特能医院,燕槐序和白月练跟薛礼一起押送应溪山上了二殿楚江王厉温的办公室,薛礼敲了两下门,片刻后,一个穿了件黑卫衣的女人打开了门。
厉温相当不耐烦,眉间的皱像是刻上去的一样,刚一开门扫了众人一下,盯着燕槐序看了好几眼。
她也认识我。刹那间,燕槐序想。
这真是奇了,她一个千年前就作古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跟老熟人似的,这几张脸她本人可完全没印象,压根没见过。
厉温言简意赅道:“来了。”
薛礼笑眯眯道:“打扰了,二殿下。这位就是傀儡丝宿主,咱也别站着了,进里头说吧?”
现代阎罗王权力很分散,除了蒋韵和薛礼,剩下八殿只管刑狱,辅助查察司审讯,有点像狱卒头子。厉温就是狱卒头子的头子,她的气场也很像一个狱卒,眼睛下三白,冷漠干练,脸还很臭。
应溪山被搁在椅子上,厉温五指张开,放在她天灵盖上,一团白光幽幽亮着。片刻后,厉温言简意赅道:“是阴种,能救。”
薛礼及时提问:“阴种是什么意思?”
厉温横了她一眼,对这种基础性问题很不耐烦,但还是解释道:“傀儡丝,分阴阳种。阳种霸道,直接操控神智,难拔除,但不好种。阴种更接近情绪暗示,好种,且对心有妄念的人有奇效。”
白月练托着下巴:“你是说应溪山是被傀儡丝影响了情绪,她又心有妄念,所以才帮平岚越狱?”
薛礼道:“特调局的监狱里有特制手铐,上面有蒋韵的符咒,能摒除大部分术式,更何况平岚的能力只是入梦而已,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专门改传送阵来让平岚越狱?”
白月练轻轻笑了一声,挑起一边眉毛:“薛礼女士,没谈过恋爱吧?这世上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倾尽全力的人多了,重点在于应溪山想要一个什么梦,她有什么亲人朋友爱人去世了吗?”
薛礼自动无视了她第一句话,想了想:“这可不了解了,得去查察司找她生前的档案。”
燕槐序盯着昏迷的应溪山看了一会,却说:“你确定阴种只是情绪暗示?她战斗的时候神智全无,更像是完全被操控了。”
厉温闻言,又把手掌放在应溪山头上,探了一会儿,冷笑道:“不错,有一枚阳种包裹在阴种里,十分隐蔽。下咒的人是有多恨她,既要利用她的妄念,又要远程操控。她最近接触过哪些人?”
薛礼刚想说这也得去查查才知道,结果厉温立刻道:“我听说昨天应溪山跟杜子仁打了一架?传讯查察司,我要提审杜子仁。”
“嚯,”白月练道:“你每天宅在家里,消息倒是很灵通?”
厉温淡淡道:“全地府都知道这件事,只有心不在此的人才会不知道。”
白月练平白无故被她噎了一句,要是换作以前肯定要想方设法还回来,但不知怎的,白月练却没搭腔,偷偷瞄了一眼自己“心在此”的那个人。
燕槐序在旁边站着,只偶尔说一句,看起来对这件事并不十分上心。
她一直游离在地府外,任务也会做,帮忙也会帮,但始终没什么情绪,好像天生就是冷心冷情的人,比起白月练,她才是真正心不在此的那个人。
白月练怀疑现在要是告诉她重生时间到了,你该死回去了,她也会淡淡地嗯一声,然后坦然接受。
想到这,白月练隔着手套摩挲着自己的指腹,恨得牙痒痒,想逮着燕槐序的脖子咬一口。
厉温往手上套了手术用橡胶手套,莫名其妙地看了三人一眼:“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开颅了。”
薛礼瞅了一眼,发现这里既没有麻醉药也没有消毒剂,不确定地问道:“硬开吗?要不要去隔壁医院找俩副手?”
厉温干脆道:“要不你来?”
“呃,”薛礼礼貌地笑了笑:“二殿下手工活一向好,我自然放心,放心。”
三人退出来带上了门,薛礼道:“既如此,我先回去了,你俩要是没事,就去看看小池吧......对了,傀儡丝的事,先别声张,以免造成恐慌,等厉温查清楚了,会出官方通告的。”
说完,薛礼轻飘飘地走了,白月练和燕槐序无言对视了几秒,最终白月练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吧燕队,这下只能搭伙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