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溪山带走了杜子仁,两人到了外面,应溪山见杜子仁抬脚要走,才不解地问:“在审讯室里为什么暗示东岳大帝是你要帮平岚越狱?”
杜子仁面无表情道:“关你什么事。”
应溪山一向不理解杜子仁,对方想干什么也从来不告诉她,应溪山刚拔除了傀儡丝,元气大伤,当下也没多余的力气管这些事,只说:“现在形势不好,各方都有自己的小动作。燕队和东岳大帝站队地藏王,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肃清地府了,树大招风,你还是小心行事的好。”
可能是唇色太苍白了,应溪山说话没有以前有力,反而显得这番话跟关心似的,杜子仁眉毛微微皱着,手悄悄攥在一起,不去看她,只说:“知道了。”
应溪山想了想,又道:“那个燕槐序,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无必要,别去招惹她。”
杜子仁轻哼了一声:“现在也轮到你教育我了?怎么,支队长没当几年,领导的架子摆的倒是像模像样啊?”
应溪山愣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行了,”杜子仁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干什么都跟你没关系,少来教育我,快滚吧。”
杜子仁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应溪山抿着唇犹豫了片刻,喊道:“小姨。”
这个称呼的效果简直立竿见影,杜子仁像被绊了一脚,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干什么?”
应溪山伸出手:“给点钱。之前跟燕队打架,她把我的火箭炮劈开了,要买新的。”
杜子仁:“…………”
杜子仁不可置信:“那你去找燕槐序赔啊。”
应溪山理所当然道:“我不敢。”
杜子仁无语片刻,从兜里翻出一张卡摔在应溪山怀里,干净利落道:“滚。”
应溪山接过卡从善如流地滚了。
等应溪山恢复得差不多了,厉温带人召开会审,期间杜子仁去了一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铁面无私的楚江王改了审判,念在应溪山被傀儡丝影响的份上,只罚了款,意思意思停职一段时间。但因为最近事多,离不开支队长,没过两天,停职这一项也被迫免了,刚好了的应队提着火箭炮又开始了打工生涯。
白月练再见到应溪山的时候,对方正忙里偷闲在孟婆庄买奶茶喝,看着精神好了不少,还主动打招呼:“东岳大人。燕队没跟你在一起?”
自从那晚一起吃过饭以后,燕槐序不知道怎么的,对地府的事务上了点心,最近正跟着李为僧跑任务,很少在家休息,跟白月练见面的时间也骤然减少。
白月练一方面欣慰她好歹稍微融入了重生后的生活,一方面又苦笑:“你们支队长都忙,我听说那位第三支队长都连轴转一个多月没回地府了。你这是打哪来?”
应溪山多点了一杯递给白月练:“我刚回地府。不用担心东岳大人,我觉得恶灵阵集中爆发马上就要过去了。”
白月练叼着吸管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应溪山道:“能支撑起恶灵阵的妄念毕竟是少数,而且比较起来,古代多战乱,妄念重,恶灵阵的爆发更接近地震海啸这种自然现象,但现代恶灵阵明显是人为手段,没有阵主也要安一段记忆进去,再配合血祭,八成是元英为了吸收能量搞出来的。”
“现在动静这么大,地府内部不相信元英重生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等她恢复得差不多了,恶灵阵肯定不会爆发得这么频繁了。”
白月练点点头:“你倒是能跳脱出来看,昨天小蝉也说了这么一番话,现在年轻人可比我们那会强多了。”
应溪山,蝉时雨,乃至池云谏,她们没经历过一千多年前的那场灵灾,所以谈起元英,总比地府其他人更坦然无畏一点。
应溪山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就是随口一说...对了,前几天楚江王跟我说,我赊的那些罚款您替我交上了,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您呢......不过我这个月工资花完了,等下个月提成到账了,我再还给您。”
“不用,”白月练笑了一下,指指手里的奶茶:“就当请你喝饮料了。而且我要是不去一趟阎王殿,还不知道你半个月往薛礼那跑了十几次呢,怎么,还是放不下你母亲的事?执念太重的下场你也体会过了。”
应溪山顿了一下,说:“东岳大人,我前几天进了一个恶灵阵。”
白月练道:“嗯哼,看来是有感悟了?”
应溪山提着奶茶往查察司走,边走边道:“阵主是一个女孩的记忆。她家里重男轻女,对她动辄打骂,吸血鬼一样把持着她的一切,我跟几个同事在那个阵里走完了她的一生,等出来的时候,都忘了自己是来拔除恶灵的了。”
白月练没吱声,静静地听她说下去:“前段时间,就我中傀儡丝的那段时间,我突然回忆起了自己当人的时候,这确实挺突然的......我突然想起来,我妈妈曾经提过一次,说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白月练放低了声音:“可她很爱你吧。”
“是啊,”应溪山轻轻说:“大部分家庭都是这样的,不一定像恶灵阵里那么面目狰狞。只是很平常的一生中很平常的一个午后,那个最爱你的妈妈,她会仔细为你晒被子洗衣服,早上五六点起来给你做早饭,她细心地教你用卫生巾,一遍遍地叮嘱你好好学习才有出路,她替你谋划未来,看着你多喝水好好吃饭,然后突然有一天,她告诉你她还是想要个男孩。”
“这就像一个屋顶突然开始漏雨,只是有一条缝而已,不补的话不至于把房子淹了,但永远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更可怕的是这句话会像一个种子,开始生根发芽,特别是读了书的女孩。你会越来越惴惴不安,开始精密地剖析对方每一个微表情,你会怀疑她对你的爱比起表现出来的到底有多少,此后每一句关心,每一句问候都变成了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