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陆溯影离开的背影,赫洛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微笑落下。
赫洛扫过重新亮起的全息星图上那些颤抖的光点——代表着所谓的盟友。
说是盟友,其实不过是围绕在组织边上的豺狼罢了,在展现一些若即若离的忠诚的同时,估量着依附能否带来足够的价值。
他们是更加卑劣的低等虫,从不在乎主星系的种种,只信仰虫母。
——虫母死后,便只剩下生的渴求。
例如某个擅长把背叛称作战略转移的雇佣兵团,又例如某个通过走私药物而救下了很多残废雌虫的医药公司。
艾弗尔一早被他直接安排着去处理新来的依附虫了,所以今天的文件还没有归类好,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赫洛看到第三份后勤申请——流萤星某个区的雌虫部队请求支援五十套精神力稳定器时,估量了一下这种一次性的器具的消耗,索性大笔一挥,分配了五个可重复利用的雄虫过去。
虽然估计到时候都是被绑过去的,再被绑回来。
赫洛转了转笔,又在文件上批了一句话,“拿五个一等功来换。”
窗外传来粒子枪充能的嗡鸣,稚嫩新兵正在地下训练场进行突袭演练的军靴踩踏声,和营养室的幼崽们的朗读声都一起灌进赫洛的耳朵。
大部分是从战场居民区捡回来的战争孤儿,现在已经渐渐地成长为组织最稳定的新鲜血液。
赫洛收回视线,防爆玻璃映出自己的影子,那缕总是不安分的银发垂落在眼前,眼尾上挑。
昔日的银翼少校,如今的流亡领袖,幻影重叠之间,赫洛突然闻到血腥味——
赫洛意识到这是幻痛发作的征兆。
他的手伸进了书桌的抽屉,摸到半枚碎裂的少校肩章——
七年前被他亲手击毙的审讯官,嗤笑着踩碎的这枚肩章——
赫洛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见十八岁的自己从授奖台走向刑讯室,又偏偏看不清自己如何逃离。
破碎的少校肩章在掌心烙下新的伤痕,松散的组织在群狼环伺中挣扎,
但是赫洛依旧无可救药地感受到一些比死亡更鲜亮的东西依旧在他的胸口勃勃地生长着。
赫洛低笑起来,震得胸口的银链叮当作响。
毕竟当他把染血的军刀插进他愚蠢的雄虫兄长的喉管前,
可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困在比家族更令人窒息的牢笼里——至少那些老东西的刑具不会伪装成责任与理想。
但是他居然也是心甘情愿的,于是窒息与压抑就变成了动力,推着他往前走。
走廊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在门禁系统鸣响的前一刻,
年轻的首领已经重新挺直脊背,甚至很快从抽屉里戴上黑色战术手套,
然后稳稳地翻开下一页文件,仿佛方才的暴烈不过是老天虫开的小玩笑。
“首领,已经处理好了。”副官艾弗尔冷冷的声音传来。
当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赫洛的指节无意识叩击着桌面——这是他在战场评估敌情时养成的习惯。
他骤然起身。
防爆门在身后重重闭合,赫洛的军靴碾过地板上擦拭不净的血迹——那是经年累月处决间谍与叛徒时溅落的。
当金属门被踹开的回响还在射击场上空震荡回响时,赫洛的作战靴已经踏进三号射击位。
七个半身靶升起的瞬间,光能枪的第一发子弹已经穿透靶心。
肌肉记忆往往比比视觉神经更有用。
赫洛甚至没看第三靶的摆动轨迹,左手甩出的战术匕//首直接钉碎了靶杆旋转轴。
当最后一组移动靶开始横向滑轨,在开火的轰鸣声中,十个靶心炸开的时候如同血雾般。
四百米外的新兵们刚结束体能训练,正三三两两倚在铁丝网上喝电解质水,纷纷瞪大了双眼。
监控室里刚冲出来的教官僵在安全区,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开启的广播麦克风。
赫洛甩了甩震麻的虎口,瞥见铁丝网外那些僵直的身影,随意地扯了扯嘴角,扭头离开了作训场。
经过这么一番发泄,赫洛终于觉得那股突如其来的幻痛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