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尹寻春戳了戳芳音的手臂,用屋内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芳音姐姐,你方才想和我说什么?”
“啊?”
见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芳音愣愣的,“我要和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才问你啊。”尹寻春理直气壮,“你只说了个‘夫人’,随后就没话音了,我还等着听你说呢。”
“对对对!”
芳音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她偷偷往外看了眼,凑近云镜纱,小声道:“姑娘,你猜我去拿饭时听见了什么?”
云镜纱用帕子轻擦唇,轻声道:“夫人怎么了?”
芳音眼睛大亮,压低的嗓音掩饰不住兴奋,“夫人今晨误食了落花生,脸上生痒,抓出许多疹子。夫人身娇体贵,哪受得了这等苦,凝芳阁闹得人仰马翻的,当即请了太医,据说今日为夫人取饭的丫鬟都被发落了。”
云镜纱微愣。
舒含昭吃不得落花生?
这么隐秘要紧的事,舒含昭的丫鬟们不该如此大意。
愣神中,又听芳音道:“上次夫人梦魇,凝芳阁就换了批丫鬟,如今竟又换了。”
话音戚戚,颇有些怜悯遭受无妄之灾的丫鬟们。
既是换了丫鬟,出了纰漏也正常。
云镜纱抛开此事,叹了声气,“为奴为婢者,皆身不由己。”
不过听闻舒含昭倒霉,云镜纱的心情确实好转不少,吃了敏良端来的药,寻来笸箩,慢条斯理地绣香囊。
午后雨停了,云镜纱让芳音放只纸鸢。
芳音把东西寻来,嘟囔一句,“姑娘可真爱放纸鸢。”
尹寻春默默低头。
姑娘哪是爱放纸鸢,分明是爱见某个人才对。
幸好姑娘不爱让人守夜,又有她暗中盯着敏良几人,这才没露馅。
露在外头的眼睛弯弯,云镜纱笑意柔和,“我不喜欢放,倒是喜欢看人放。你若不喜,我另外再找个人来。”
“喜欢!奴婢当然喜欢!”
芳音连忙拒绝,快步出门。
能有光明正大偷懒玩耍的机会,干嘛要便宜别人。
敏良勾唇,尹寻春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芳音瞪她一眼,“哼”一声偏头。
……
长极宫。
四角瑞兽香炉上空香烟袅袅,有风自窗外来,吹得白雾朦胧。
一只手关了窗,垂首恭敬后退。
“啪——”
折子被阖上,修长五指按上太阳穴,眉心渐渐起了褶皱。
“陛下。”
高德容奉上热茶。
俊美男子神情淡淡,一手撑头,单手拿起杯盏喝了口。
“怎么,谁惹你了?”
平静殿宇内响起吊儿郎当的一声。
红木嵌黄杨木大理石落地屏风后,修长身影斜斜倚在榻上,玉冠歪斜,黑发散了一榻,一腿支起,手里捏了颗核桃,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
把核桃肉送到嘴里,男子双眼眯起,赞道:“香。”
领口处衣襟微敞,锁骨流畅,肤若白雪,桃花眼潋滟旖旎,端的是风流跌宕,放荡多情。
孟桓启淡淡横他一眼。
闻人故扔掉核桃壳,笑道:“杜空致那老匹夫?”
见孟桓启不答,闻人故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懒散道:“这老东西,越老越糊涂。听说他儿子最近和你表妹夫走得挺近,可要我请他们喝一杯?”
孟桓启语气平淡,“不用。”
闻人故失望一叹。瞥见孟桓启腰间墨玉,他又笑道:“看来表哥这礼是送到你心坎上了。这玉我瞧见的第一眼便觉和你相配。”
孟桓启垂首,凝着墨玉玉牌,眉间松了些许。
“哒哒”的脚步声进了殿,小太监恭声道:“陛下,卫大人求见。”
孟桓启:“宣。”
高德容服了一礼,恭顺退避。
他往外走时,一身玄衣,面覆银色面具,身形高大的男子与他侧身而过进了殿。
“陛下。”
行完礼后,他俯身在孟桓启耳畔低低道了两句。
孟桓启颔首,吩咐道:“去备上两盘蜜饯果脯。”
卫焱应,“诺。”
闻人故吃着松子百合酥,睨着孟桓启,“上次许玉淮进宫,你借口要赏他府中古画,去常远侯府找了一趟,没找着也罢,派人接着找就是,何至于你亲自去。去便去了,还带什么蜜饯果脯。”
他笑着挑眉,神色揶揄,“表弟,你不对劲哦。”
孟桓启不理他。
“啊。”
闻人故似想起了什么,咬了口百合酥,含糊道:“进宫时碰见太医院的周太医,据他所说,常远侯夫人误食了落花生,脸生红疹,很是可怖。”
“我记得,几年前太后娘娘曾说过她吃不得落花生,当时你我正好在场。”
闻人故好奇道:“你那表妹疯得很,好端端的,你整她做甚?”
孟桓启:“与你无关。”
闻人故习惯了他这表弟不说人话,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吃着点心。
本是诈他一诈,可他竟然没否认。
蜜饯果脯,明显是姑娘才喜欢的。
莫不是那常远侯府里藏了个绝代佳人,勾得他这冷血无情不近女色的表弟动了凡心?
他可真是,好奇得心都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