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严试本来就难受,又被郝奇扯着在急诊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一会儿脱了袖子量血压,一会儿撸起袖子取血,一会儿把胳膊抬起来,一会儿屏气呼气屏气呼气,一会儿被大夫爆戳腹部问他痛不痛……从凌晨一点多一直折腾到四点还没拿到检查结果。
他脱力地坐在吱嘎作响的金属洞洞椅上,感觉已经自愈了,都不怎么疼了。
郝奇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过来,腋下夹着一个装影像结果的大白袋子,手里拿着几张长条和几张检验结果,嘴上骂骂咧咧的:“这儿确实比别的医院古早,竟然要去不同的机器取不同的结果!”
施严试从他的猫猫拖鞋上别开眼睛,“你看起来太怪了。”
“嘁,难道你爸随时随地都能搭配出一整套完美Look吗?
“他不搭配,他的衣服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更早的时候他连老爷车的颜色都要搭配上。”
“那多没意思,失去了排列组合的乐趣。”
施严试不置可否,“我们走吧,我不想回诊了。”
“为什么?”
因为施严试还拥有一个医学学位,他知道大夫会给他说“以后要清淡饮食,大鱼大肉的就不要吃了。”
他一脸疲惫地说:“我想回去睡觉。”
“可是他们还没对你进行任何治疗哎!就捅了捅你,问了几句!”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别这样嘛,你都胆囊炎了朋友!你做了这么一大堆检查,不就是为了让大夫最后看一眼吗?不让他们看一眼我就会缺失那个完结感!”
“好吧好吧。”
施严试相当后悔又一次屈服于郝奇的意志,消化外科的大夫强留他在这里打吊瓶,他虽然表达了抗拒,但架不住盛情难却。
他去缴费的时候听见外面有鸟叫声,应该是已经天亮了。他坐在250号输液位上,筋疲力尽,面无表情,大脑像刚盖成的房子一样空。他的左手机械地服从护士的指令,让它攥拳就攥拳,让它松开就松开。
郝奇倒是很有精神,毕竟他早己不需要睡眠和进食,他之所以依然坚持做这些事情,完全是为了好玩儿。
“你感觉怎么样?”
生理盐水还没恢复至室温,冰凉地滴进温暖的身体里,施严试指了指左手手腕,“凉到这儿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比了比小臂,“凉到这儿了。”
郝奇嘎嘎乐,捶捶他的心口,给他开玩笑:“等凉到这儿,你就隔儿屁了。”
对面的大爷摸着自己的大臂吓坏了。
“别TM放屁了。”施严试无力地骂了他一句。
郝奇笑嘻嘻地走开了,施严试没管他。
过了一会儿,郝奇又踢踢踏踏的回来了,一手拿着一瓶水,一手捧着肚子。
施严试烦躁地说:“你怎么了?”
“我买了瓶水,冰凉,想给你兑点儿热水进去。”
施严试立刻猜到了:“你没看到水机上‘55℃’的标识对不对?”
“对!我先喝了一点儿,兑进去尝了尝不热,又喝,又兑,再喝,再兑,就一直兑兑兑,我快撑死了!”
施严试脸色苍白地笑出来,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郝奇捧着肚子深蹲下来,把输液管缠在水瓶上。
施严试看他滑稽的样子,忽然有点感动,“谢谢。”
郝奇慢慢站起来,“客嗝儿——”
施严试连忙捂起鼻子,“我现在不能闻任何火锅味儿,一闻就想吐。”
郝奇伸长腿,安详地坐在他旁边的输液位上,“好嘞,没事啦。”
施严试既不想看手机又不想聊天,一动不动地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地坠落。
同样精神状态不佳的护士打断了他的入定,给他换上了另一袋药液,“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心脏不太舒服。”
护士好像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了一般,问:“你是空腹吗?”
“额……大晚上的,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是空腹吧。”
“那我给你调慢一点儿。”
过了一会儿施严试又后悔了,因为大夫给他开的药是不同厂家产的,没做联合用药的研究,只能一种药稀释在一袋生理盐水里,所以他有一摞盐水要打,而滴得又很慢,打起来没完没了,无聊是难免的。
可能是“在座的各位都是空腹”的原因,前排的一个大爷不可抑制地呕吐了起来,发出老式抽水机一般的声音,好像是从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把胃液抽出来,哗啦啦的不知道吐在哪里了。他吐了很久很久,听起来十分痛苦。
郝奇突然站起来,像有妄想症一样拉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帘子。
但施严试看得见,那个结界泛着郝奇特有的火红色,还有令他无语的猫猫水印,没好气地说:“干嘛啊?”
“隔音层啊。”
“你受不了呕吐声?”
“不,因为我想到一首歌,超适合在此情此景下放送!”
“……”
前奏猝不及防地响起来,吓了施严试一哆嗦,“声音太大了!”
“是你平时过得太安静了!”郝奇盖过音乐声,冲他大喊。
“I just made an appointment(我刚做了个预约),
For a special rendez-vous(为了一个特别的会面)。”(《Dr. Wanna Do》)
施严试已经有预感这大概是一首什么主题的歌曲了。
“Doctor I want you,
Mmm, my Doctor Wanna Do(Mmm,我亲爱的梦中情人啊),
I can't get over you(我没办法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