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奇悲愤欲绝,把胸口拍得咣咣响,“别担心!我会收养勇敢的妹妹!它不会独自流浪的!”
徒书贯知道施严试很洁癖,问询地看向他。
施严试勉为其难地说:“虽然我很抗拒,但考虑到这是我直属领导的诉求,以及他是房东,他说了算。”
郝奇高兴地在床柱上捶了一拳,“非常好!胸怀大义的大施老师!”
由于施严试的好言相劝和郝奇的一惊一乍,普罗的情况比刚醒来时还糟,这一口气眼看就要喘不上来了,徒书贯把二人都驱赶出去,“让普罗好好休息吧。”
“走!我们俩去捉勇敢的妹妹!”郝奇攥住施严试的胳膊。
施严试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起反作用,垂头丧气地被他拖拽着去了。
二人的声音消失在了走廊的那边,徒书贯担忧地对普罗说:“这次对莱博打击挺大的——搞砸了自己的第一个学生,而且又是老爸给他兜底。”
“确实……”普罗哆嗦到上下牙齿撞得磕巴磕巴响,他感觉自己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冻包子,“快……把我蒸一下……”
“嗯?”徒书贯以为是他没听清楚,贴的更近了些。
“水开之后……蒸八分钟……”
徒书贯苦笑起来,普罗真是又可怜又好笑,他认真地握起普罗的一只手,摩挲着他的指尖,轻轻挤压着他的指缝,“怎么样?我们两个的体温是不是一样的?”
普罗的感官就像被一团乱糟糟的信号屏蔽住了,他一点都感受不到徒书贯的温度,他恐慌地用力攥住徒书贯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徒书贯的手背,“我感觉不到……还是……好冷……”
“你感受到的一切都是情绪,都是幻觉,不要让它们躯体化。”
“躯体化?……”普罗在徒书贯的搀扶下平躺下来。
徒书贯一只手仍旧被普罗死死地抓着,他用另一只手撑着头,伏在普罗的枕边,他的声音有种镇定人心的魔力,他的语速慢慢的,他的语气缓缓的,如同冥想语音中水浪的沙沙声,“对——分辨出那些不属于你的感受,它们只是别人在你的耳边大声吵闹。关注你自己,你的身体非常舒适,非常温暖,非常困倦,你想好好地睡一觉,来恢复……”
普罗在他一浪又一浪和缓的音波中祛除濒死的惊恐,在他清晰的指引中找寻着自己的方向,在悲欣交集中陷入了浅眠。
当他再次醒来,感觉一阵阵规律而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左耳上,他侧过头去,徒书贯还陪在他身边,他肉眼可见的清醒了许多,“徒老师……”
“嗯?”
普罗有点儿脸红,“你不用非得看着我。”
“可是我去不了别处啊。”徒书贯晃晃被他束缚住的左手。
“啊不好意思……”普罗立马撒手了,徒书贯的手背上留着他掐出的四个指甲印。
普罗攥了攥他的双手,应该是转好了,起码不再尸僵了,“我好像复水的鱼干,额……这是哪里?”
徒书贯直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腰背,“这是我家。”
普罗惊叹着看着这座宏伟而奇幻的建筑,“这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吗?”
“不,这是一个抽象的空间。哦对了,等你足够强壮了,需要跟我一起去报备一下,因为你进入了精怪的世界。”
“去哪里报备?”
徒书贯向下指了指,“人类世界的影子。”
“哇哦——”理论上讲普罗应该很兴奋,但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提不起兴趣来,他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徒书贯身边待着,在这里他感觉很安全。
“我建议你喝点儿水、吃些东西再睡。”徒书贯举着一个空瓷杯,在空中写了一个“水”字,那个字立刻扭曲缩小变成了一眼活水,注满了那个空杯子。
普罗吃惊极了,抬起小臂想要接过来,突然发现一直都稳如泰山的右手竟然在发抖,他面色惨白,“完蛋了!这么抖怎么做实验啊?”
徒书贯打断他,托住杯底,方便他拿住把手,“你会痊愈的,什么都不要想,在这里好好休养。”
普罗愁容满面,虽然现在置身于图书馆的世界,但他的精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实验室,“但是我的药效实验还没——”
“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普罗,你会死的!”徒书贯从未用这样重的语气给他说话。
普罗怔了一下。
“我不能接受,”徒书贯跪在床边,手搭在他交叠的小腿上,语气可以称得上动情二字,“求你一定要好起来,要痊愈,要健健康康地长命百岁……”
普罗不敢置信地看着徒书贯,原来他稍纵即逝的生命对于这个永生的精怪是这样的重要,他点点头,承诺道:“我会的。”
“对不起……”徒书贯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羞耻,他故作镇定地岔开话题,“你想吃点儿什么呢?”
“吃——”普罗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可以。”
徒书贯一挥手,凭空出现了汪曾祺出版的所有书籍。
普罗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念出那些文字,像念诵咒语一般,一个个的文字从书籍里掉落出来,堆成了书中所描写的食物。
徒书贯把水杯从他手里拿走,在他的手心写了一个“箸”字,立刻出现了一双筷子,深绿色带着暗纹,尾部各有一只姿态不同的金色小狮子。
普罗惊异地攥了攥手中的筷子,是真实可感的实物。
徒书贯把浮在空中的盘子朝普罗这边拉了拉,“我不是很有信心,莱博对我的文学美食不大感兴趣。”
“不不不,它起码看起来非常好。”普罗新奇地吃了一口,像最开始的小蛋糕一样,味道十分模糊,极富想象空间,正如文字所能传达的一样,但他还是开心地吃完了。
徒书贯坐在一旁无意识地翻着那几页书。
普罗看看窗外,依然阳光明媚,“现在几点了啊?”
“你想让它是几点,它就是几点。”
“那我也昏过去了一段抽象的时间吗?等我回到现实世界,能和以前的时间无缝衔接起来吗?”
“很可惜,我没有调整时间的权限,没法阻止时间的流逝。”
普罗瘪了瘪嘴,在徒书贯的搀扶下忐忑不安地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