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国外长大,没有过年的习惯。”
莉莉轻声婉拒,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院子里新挂的红色灯笼吸引。这个借口半真半假——毕竟成为人类不足一年,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鲜活的春节烟火。
记忆突然闪回游戏里的春节。《Cloud Café》从来不会错过任何节日,毕竟新活动和新皮肤总能刺激玩家氪金。
作为咖啡馆里的NPC,她曾拥有十多套春节限定装扮,从汉朝曲裾到民国旗袍,甚至还有洋装。明明才过去不久,那段数字生命却恍如隔世。
而今真实世界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这种无序的美感令她着迷。
想到这里,莉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她从抽屉取出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李管家:“麻烦分发给工作人员。”
这几日的相处让她对这位干练的女管家有了些了解。
李管家祖上是正黄旗包衣,母亲曾给末代格格当过梳头丫鬟。如今全家都在国营百汇饭店工作,顺带照看这座政府代管的四合院。
“灶上给您温着什锦锅子,”李管家接过红包,拇指在红纸上轻轻摩挲,“您需要时拉铃就好。”
雕花木门吱呀合拢的时候,莉莉低头看了看腕表,计算着前往前门茶摊的最佳时间。
北风裹挟雪粒拍打窗棂,将新贴的剪纸吹得簌簌作响。
司机是李管家的丈夫,莉莉没有惊动他们,独自撑着伞,步行前往前门大街。
雪絮飘落,街上行人稀疏。她踩着薄雪独行,回忆着原著剧情。
年关将至的篇章里,作者不吝笔墨地铺陈男主陈默的日常——祖孙的温情脉脉与大伯家的暗流涌动形成鲜明对比。
原身双亲早逝,陈默穿越后回城在大伯家寄人篱下,却在祖父母的羽翼下找到了家的温度,他也将两位老人视作真正的亲人。
而与他一墙之隔的连莲,却连这点温情都是奢望。知青返城的喜悦很快被现实击碎:父母带着兄长举家搬迁,连张字条都没留下。曾经的家住了一大家子陌生人,街道办只能将她安置在院角三平米的棚屋。
书中描写她初来那日“抱着褪色的行李包站在院里,像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城里工作难寻,街道办就安排她连莲去卖大碗茶。在八十年代初的京城,这份集体单位的工作带着“盲流”的标签,却是她唯一的生计。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独自生活,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比北风更刺骨,而除夕夜的地痞闹剧,不过是无数艰难日子里的一个缩影。
连莲的背景着实刻意,就是为了给沉默安排一个“被拯救”的女角色。
陈默从沪市回京后,继续靠投稿赚稿费,不仅改善了家境,还打了势利亲戚的脸。他平日见连莲长得漂亮,便顺手帮了几回。
要不说饱暖思银欲呢。
除夕夜酒足饭饱,陈默在祖父母跟前演足孝子贤孙的戏码后,突然“想起”连莲,带着饺子去茶摊继续上演温情戏码。
地痞的调戏、及时的救援、女主的倾心,这套路老旧得能抖出灰来。而连莲这个本该鲜活的女性,最终沦为陈默成功路上的一枚勋章——那个永远温柔懂事、不求回报的“贤内助”。
呵,男人的美梦。
莉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单是她所知的这三位女性,她们身份不同、性情各异,却都成了陈默人生路上的点缀,连姓名都成了他传记里的注脚。
至于林念舒与陈默那段“偶遇”,情节安排更是拙劣得可笑。
陈默靠几句嘴炮唬走流氓,正与连莲言笑晏晏时,偏巧被路过的林念舒撞个正着。她竟连上前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只当陈默不辞而别是移情别恋,便黯然神伤地离开,从此收起任性,乖乖备战高考。
更讽刺的是,当时目睹这一幕的林念舒兄长,在《春风渡》走红后,恰好负责陈默新书的出版审核。这位兄长看似秉公办事,实则暗中使绊子卡了出版,以“替妹妹出气”为名——小说对此写得隐晦,陈默的视角是林家兄长“公报私仇”。
此时的陈默早已今非昔比。《春风渡》的成功让他声名鹊起,那些抄袭投稿的文章被包装成“时代青年的心声”。就连当初念给阮佩雯的那首诗,都被他发表在杂志上,赚足了无数文青的情绪和共鸣。
眼见出版受阻,陈默立即使用舆论的力量。他撰文控诉林家把持文艺界命脉,用不正当手段打压新人创作。檄文字字诛心,很快掀起轩然大波。林家百年清誉,就此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