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乡城·新人区

严格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防护服，他紧跟着那位收取了他一百积分的中年向导，在光怪陆离的街道上小心翼翼地穿行着。每走三步，他就要神经质地检查一次防护服领口的气密阀，生怕某个看不见的裂缝正在泄漏陌生的空气。

“别紧张，新人。”向导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你这件破衣服连三级辐射都挡不住，在失乡城，真正要保护的是你的积分和情报。”

两侧的建筑像是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的拼图，却又诡异地和谐共处。一栋流淌着液态金属的摩天大楼旁，矗立着一座爬满发光藤蔓的中世纪钟楼。钟楼顶部的齿轮组正在缓缓转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而金属大楼的外墙则如同水银般流动变幻。

“第一次来都这样，”向导注意到严格惊诧的目光，咧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他的犬齿明显比正常人要长，尖端泛着金属光泽。

向导胸前别着系统颁发的新人引导证——那是一枚会随着角度变换颜色的徽章，据说考取这个证件就要花费一千积分，而且整个引导过程都会被系统全程录像抽查。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各色招牌在微光中闪烁。严格注意到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霓虹招牌，上面用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写着什么，但当他的视线聚焦时，那些文字又诡异地变成了他能理解的“炼金工坊”。更诡异的是，当他移开视线用余光观察时，招牌又变成了第三种完全不同的文字。

“认知过滤器。”向导头也不抬地解释道，“系统给新人装的临时插件，72小时后就会失效。到时候你就得自己买语言包了——我推荐系统出品的‘万用翻译芯片’，虽然要800积分，但比那些按语种收费的划算多了。”

形形色色的行人匆匆而过，大多穿着遮掩身形的罩袍。少数露出真容的行人也有些带着明显的非人特征——严格看到一个皮肤呈淡紫色的女性头顶伸出两根触须般的器官，正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更远处，一个全身覆盖着金属鳞片的高大身影正在和某个完全由雾气组成的人形讨价还价。

“这里是新人区最热闹的交易街，”向导边走边介绍，时不时用手杖点地示意严格注意某些店铺，“各大团体和公会都在这里设有据点。左边那家‘暗影之拥’是刺客联盟的产业，右边那个会变形的建筑是机械神教的地盘。”他压低声音，“千万别盯着看超过十秒，他们的门卫都是经过改造的狂信徒。”

突然，向导在一家店铺前停下脚步。“生命科技。”他指着招牌上旋转的DNA链全息投影说道，那投影几乎要碰到严格的脸，“要改装义肢吗？我认识里面的改装师，可以打九折。”严格透过橱窗看到标价牌上“基础款机械义眼：5000积分”的字样——完成新手任务获得的3000积分在这里简直杯水车薪。

一路上向导给他介绍了许多店铺：武器店里陈列着会自己选择主人的智能枪械；装备店的橱窗中有据说能免疫七级以下精神攻击的头盔；甚至还有一家散发着古怪气味的魔药店，门口的招牌上写着“今日特供：蜥蜴人变身药剂（持续3小时）”。

“比系统卖的那些制式物品更有性价比。”向导信誓旦旦地说，但严格注意到他每次推荐都会和店主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在某家名为“幸运屋”的店铺前，向导甚至明目张胆地比了个手势，店主则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严格什么都没买，还婉拒了好几家公会的招募邀请。当他第三次礼貌地拒绝时，向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明智的选择。新人最容易被那些花言巧语骗进血汗工厂。”"他指了指远处一个正在派发传单的兔女郎，“看见那个‘甜蜜之家’公会了吗？上周刚爆出丑闻，他们把新人的器官明码标价...”

当他们路过一家名为“云端”的咖啡馆时，严格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这家店的门面出奇地“正常”，就像他原来世界里任何一家高档咖啡馆一样——落地玻璃窗，简约的木质招牌，甚至门口还摆着几盆绿植。在这片光怪陆离的街区中，这种正常反而显得格外突兀。

“你刚才不是说失乡城的店面租金很贵吗？”严格转头问道。

“有意思...”向导摸着下巴上参差不齐的胡茬，“Cloud Café，之前没见过，应该是新开的。”他先是自言自语，随即解释道：“对普通玩家来说确实昂贵，不过新人区的房价只有综合区的一半。有些高阶玩家会来这里开店。至于咖啡馆嘛...”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等你在失乡城待久了就会明白，这里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只要遵守规则，生存下去并不难。”

严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略显黯淡。他想起了自己那个正在坍缩的故乡位面，那里的时间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