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睫上挂了水珠,视线模糊,他看了看柳依依,又循着她的视线往人群里搜寻,却还是辨不清说话之人。
“是我,婉清。”那女子又说道。
风清扬眨了眨眼,再看向出声那处,愣了愣神,垂眸道:“你认错人了。”
柳依依觉着那女子的名字,似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有些想不起。她本想再回想一番,却被弟弟的惊呼声打乱了思绪。
“姐,姐,快救我!他们要抓我去见官。”
柳乘风此时正被几个随从模样的人钳住了手脚,就要五花大绑。
她一时着急,便冲过去救人,怒喝道:“你们凭什么绑他?”
“就凭他存心谋害瑞王府世子爷!”一个随从高声喝道。
柳依依闻言大吃一惊,往那落水男子身上瞧了瞧,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风清扬一眼。
柳乘风被吓得哇哇大叫,哭喊道:“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他。我不是存心的……”
“我看你就是蓄意谋害!”那随从却仍是横眉冷目,不依不饶。
柳依依收回目光,回想刚刚那一幕。
她确实瞥见了是自己弟弟跑着经过岸边码头时,一不小心撞上了从船坊上下来正要上岸的一对男女。然后,便是那男子落了水。
她抿了抿唇,朝向被几人围在中间的落水贵公子福身行礼,歉声道:“小弟一时莽撞,确是无心之失,还请这位公子万勿责怪。”
沈昭跟上前来,也朝对方施礼道:“世子可否移驾天香楼?小人这就让人备下姜汤热饮,速请名医为您诊治,更奉上银两略作赔罪,还请世子爷消消气。”
那随从听了却更是跋扈,扬声道:“堂堂瑞王府还缺你那些?今天让世子爷遭了这般罪,可别想轻飘飘地就将此事给揭过去!”
被一个下人这般呼喝,沈昭面色顿时有些不大好看。
柳依依见对方如此蛮不讲理,一时急得也不知该怎么办。
“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他只是一介孩童,就放了他吧。”风清扬从地上爬起来,朝那落水男子走了两步,叹声道。
那男子歇了半晌,又在一众随从的拍抚下,咳出几口水,喘了几口气,方才缓过神来。
他裹了件干净的貂毛大氅,坐在岸边的台阶上。脸上发间已被人拭干,面色惨白,似是冻得不轻,眼皮轻抬,看向风清扬,却是声音冷冽。
“你是谁?”
那个自称婉清的女子此时正站在他身侧,听他这么一问,目光犹疑着在一坐一站的两个男子面上来回逡巡,蓦然出声。
“他难道不是……”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疑惑,就被人迅速掐断了话头。
风清扬快步上前,盯着那眼神不善的男子,略抬高了声调,说道:“小人乃无名小卒。恳请以吾救公子之举,弥补那小儿之过。”
说完,他躬身向对方行了一礼。
落水公子盯了他半晌,没吭声。
台阶旁的女子适时出声,朝落水男子柔声劝慰道:“怀仁哥哥,多谢你护我,不然落水的就是我了。不过,我看那小家伙必是不小心的,算不上谋害之嫌。怀仁哥哥一向大度,还是先回府换衣裳要紧,别病了身子。这事,就算了吧。”
那男子这才面色柔和了些,嘴角微弯,朝身旁女子柔声道:“吓着你了吧?我先送你回去。”
“还是我送你吧。”女子摇摇头,搀他起来。
“好。”男子笑意更深,顺势起身,又朝柳乘风被绑那处摆了摆手,说道,“钱邈,回府。”就在诸多随从的簇拥下转身走了。
被点名的蛮横随从钱邈,虽还是面上忿忿,却也得令撤了绑。
他刚一松手,柳乘风便立马冲进柳依依怀里,双肩抖动,嚎啕不止。
柳依依连忙低头安慰,一抬眼,看见风清扬拖着一身湿衣,形单影只,悄无声息地拾级而上,似要离去,忙出声阻拦:“多谢杨大人解围,天寒夜冷,我送你吧。”
她忙转头,托付沈昭:“劳烦沈公子先帮我送弟弟回去。”
“不用。”风清扬脚步不停,并未回头,继续往外走。
沈昭眸光一闪,当即快步挡在风清扬面前,笑道:“我那马车也足够大,一道走便是了。杨大人不用客气。”
见被人堵住了去路,还是他最不想见的人,风清扬面色渐沉。
僵持间,顾安从远处跑了过来,沈昭便侧身让了让。
“公子,我可算找着你了。您这么又弄成这样?”顾安大惊失色,连忙为对方披上干衣。
他不过是看忠伯腿脚不便,想先送他回去,却是一转头,把自家公子给看丢了,让他找了许久。
风清扬被顾安搀扶着,趁机快步走开了,任沈昭在后面如何呼喊都未回头。
柳依依追赶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主仆二人隐匿在茫茫人海中,不辨踪迹。
她无法,只得在沈昭的陪护下先送弟弟回了客栈。沈昭只坐了一会儿,便先行回了沈府。柳乘风惊吓之余,更显疲累,没一会儿就挂着眼泪睡着了。
柳依依却是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心中有万般疑惑,直教她百爪挠心,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