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见这幅场景倒乐见其成,起身绕到裴淳身后,轻声道:“小娘子好生威风呀——”
说罢指了指窗外,“娘子放了妈妈吧,你们要找的人在外头。”
裴淳自然知道拓跋彧不会跑,但今日的重头戏可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位巧舌如簧的妙语娘子。
她抬手收了剑。
笙歌见她收手,故又瞥了眼倚在门边,瞧着颇为散漫的谢之燕,顿了顿又道:“我瞧娘子这气度倒比这位公子更像主子。”
裴淳并未急着反驳她,而是不急不慢坐到了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既然说她像主子,那何不把派头做足?
笙歌何时见过这般冷静应事的小娘子,便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只是还不待她说些什么,裴淳便道:“娘子若是愿意,这翻身做主人又有何不可?”
笙歌怔住,“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些许嘈杂声。
外头如今杂音不断,宾客还未完全散去。却能清楚听见几步远处小厮喘着粗气道:“身……身契来了!”
笙歌愣在原地,唇齿微张,“娘子这是何意?”
裴淳接过小厮送来的身契才道:“娘子是聪明人。是周而复始一直困在这楼里,还是搏一搏拼个生机,全凭娘子说得算。”
笙歌岂会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你是想让我同你一起对付拓跋彧?”
她对拓跋彧本就没有生出什么别的情意,不过是这风月场上最寻常不过的逢场作戏罢了。
男人怎比得过前程自由,难不成真要叫她围着这男人在这楼里打转一辈子?这笔账她如何算不明白?
“我如何信你?”
“比起算计女人,我想我还是更擅长算计男人一些。”说着,她从腰间拿出一沓银票。
“这些只是定金,事成之后,我还你身契,让人护送你离开明京。”
……
夜色渐浓,红玉楼外人声渐散。
唯有冷风穿巷而过,平添了几分萧瑟,吹得拓跋彧心神不宁。
他方才从二楼跳下来之时,便见许多宾客逃遁而出,想必是楼中出了什么事。
他琢磨着今日之事究竟从何而来,在哪儿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仇家。
他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实在不该如此。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竟遇到这茬子事。
他思来想去也摸不到头绪,便叫身边随从去楼里打听。
不多时便见随从慌慌张张跑过来,“不好了公子!方才我瞧见五殿下了!”
“公主?她不是在宫里吗,何时跑到红玉楼来了!”
拓跋彧急得手心发汗,这前脚走了仇家后脚公主就跟来了,他这是走得哪门子霉运。
正愁是留还是走,便听见一道娇软的声音传来:“彧郎……”像润了水般。
他与公主虽未见过几次,但这声音他却是记得的。
待人走近了才发现少女早已梨花带雨。
任谁见了这么娇俏可人的小娘子双目含泪也会不由得心窝一软。
拓跋彧忙不迭走上前扶住裴淳,温声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竟哭成这样?女官呢?身旁竟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裴淳趁势倒进拓跋彧怀中,却没有搭话,只是不停地抽泣着。
怀中之人泪眼婆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方才她已在楼中与笙歌谈好条件,而后便让谢之燕先带其回宫了。
从红玉楼随人流而出后便早早摘了帷帽,只等与拓跋彧身边的随从“巧遇”。
今日这出戏,少了任何一个角儿都唱不成。
思及此,裴淳扑朔着水滢滢的睫毛,从拓跋彧怀中直起身来。
随后温吞道:“今日婉儿进宫了,她告诉我你在红玉楼。我不信彧郎会如此,便匆匆赶了来……”
拓跋彧忽得有些心虚,吞吐道:“我、我怎会是这等纨绔浪荡之辈,殿下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裴淳心中鄙夷,面上却不带情绪。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婉儿说得那般笃定,今日你又没有进宫赴宴,究竟是在哪处厮混淳儿又怎知呢?”
拓跋彧心中自然是对裴婉怨恨了起来,若不是她多嘴,今日又怎会被撞见。
幸得这不知哪来的仇家忽得找上门来,不然此刻他兴许还在楼里与笙歌翻云覆雨。这要是被公主撞见了,还不知会闯下多大的祸事来。
如今若不遂了这女人的心愿,只怕她会疑窦丛生,再被她发觉出什么便不好了。
思绪至此,拓跋彧拍拍她后背安抚道:“殿下这可是冤枉我了。可别再哭了,叫人平白心疼。臣这就陪你进宫赴宴如何?”
说罢他不由地仰头看向窗柩,只盼着没人找到笙歌。